通迅很快就被接通了，西澤爾開門見山道：“【浮塵】跑了。”
“我知道，它也不在這裡。”維恩點了點頭，對此結果并不意外。
誰也不知道【浮塵】來自哪裡，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它因大肆屠殺生靈和進行反人類的實驗而聞名。
隻要是它到過的星球，都迎來了滅頂之災：在【浮塵】到來的那一天，整個星球的生靈都會感染上一種未知的病毒。感染者不會喪失意識，但他們在染上病毒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發瘋般的啃食昔日的家人、愛人，最終精神失常，被其他感染者殺死。
七天後【浮塵】離開，與此同時，整個星球再沒有任何一個生靈存在。
【浮塵】的罪行在全星際中聞名，而它的追随者對整個星際産生的影響也絲毫不亞于偶像本人。
【浮塵】一生都在躲避無窮盡的星際追捕，但它似乎對此樂在其中。
……
一個聲音打斷了維恩的沉思，他回過頭看去，是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女孩。
她躲在門後，隻探出半個腦袋，見維恩并沒有惡意才壯着膽子出來了。
“這個給您。”小女孩張開手，手心裡躺着一朵小小的、白白的花。
維恩蹲下身子，平視着她：“為什麼要送我這個呢？”
小女孩說：“外面的救援人員說是您救了我們，小時候媽媽也跟我說過要知恩圖報，但我沒有東西可以用來答謝您，我隻有這個了。”
“這樣呀，我知道了。”維恩伸手接過那朵小花，鄭重的收了起來，“既然如此，你也答應我一個要求作為答謝好不好？”
“什麼要求？”
“要好好的活下去。”維恩溫柔的彎起唇，朝小女孩伸出手：“好嗎？”
“好！我一定會做到的！”
“那我們拉勾，不能騙我哦！”
“嗯嗯！騙人是小狗！”
兩隻手勾在一起，渾身淤青的女孩綻放出明媚的笑容。
從今天日起，便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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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熱鬧的城堡裡空蕩蕩的，隻剩一片死寂。
“……精神力流逝的事情，你都不告訴我……如果我沒有發現，你是不是打算永遠瞞着我？”
薩爾深吸了一口氣用來平複心情，但盡管如此，他的身體還是在微微發抖。
維恩撐起身子半靠在床上，然後就拍了拍坐在床邊的西澤爾，示意他先出去。
卧室的門被關上，薩爾一下子撲到床邊，開始大哭起來。
“是我的錯，我不該瞞着你的。”維恩吓了一跳，他從來沒有見過眼前人哭成這樣過，隻能手忙腳亂的安撫着：“我保證不會再瞞着你了，好不好？”
“你總是這樣，什麼事都自己背着，不舒服也不說……”薩爾悶聲道。
他将頭埋進了被子裡，維恩看不見他的神情，隻得一邊輕輕拍着他的背，一邊小聲解釋。
……
薩爾終于停止了哭泣，他坐在床邊，緊緊握着金發少年白皙的手。
“對了，薩爾知道蟲族嗎？我跟他們是同類，但是普通蟲族隻有600年的壽命，我卻已經活了一千多年了。這麼對比一下，我還賺了呢！”維恩另起了一個話題，不再提自己的事情。
他不想、也不願讓面前的好友再流淚了。
“不對不對，哪有這樣計算的啦。”薩爾搖了搖頭，将他輕輕抱住：“不要再胡說八道了，維恩還可以活很久呢。”
維恩看着他罕見的做出了孩子氣般的行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調侃似的問道：“這算願望嗎？要不要現在許個願？”
“不是願望，是承諾，我和小梅的承諾。”薩爾牽起金發少年的手放在心口處，望着他如星河般璀璨的紫眸認真道：“我們一定會讓你活下去。”
維恩怔怔望着面前的紅發少年，他的神情是如此的堅定，讓人堅信這世間沒有任何事情能令他妥協。
……
半晌過後，維恩才有了動作，他回握住薩爾的手，笑得眉眼彎彎：“我保證，一定會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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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維恩嫌卧室裡太悶，所以西澤爾出去時并未把窗戶完全關閉，隻是半掩着，一陣風的功夫便将它再次吹開了。
薩爾站在外面，跟西澤爾低聲交談了幾句後才走進了卧室裡。
“嗯？”維恩将剛才的一切盡收眼底，他微微眯起眼，做出一副生氣的樣子：“你們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偷達成什麼協議了？趕快從實招來，不然我就要翻臉了！”
紅發少年眨了眨碧綠色的眼睛，坐到床邊撒嬌似的抱住維恩的腰：“才沒有！是小梅提出的一個計劃，我們還沒跟其他人說呢！”
“所以是什麼計劃？”維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維恩會同意嗎？”
“會呀。”
“我還沒告訴你是什麼計劃呢，你就這麼答應下來了？如果我們是打算利用你呢！”薩爾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維恩的額頭：“人性的惡意是無法估量的，凡事都該以自己為先才是。”
維恩摸了摸被輕戳的額頭，忍不住彎起唇，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燦爛的笑容：“但是薩爾不一樣呀，我相信薩爾不會做出傷害我的事情。所以就算你不告訴我計劃的内容，我也願意答應你。”
……
今天的夜空很黑，别說月亮，就連一顆星星都沒有。
淅淅瀝瀝的雨水混着震耳欲聾的雷聲一同落下，這雨好似蓄謀已久一般，窗戶底部的水珠模糊了視線，空氣慢慢涼了下來，外面沒有風，可是看到樹枝上下晃動，或許那是雨點在落下時，最後親吻一次夏日裡的綠色。
維恩靠在窗邊，望着雨水落下，滑過枝葉，然後混入塵土中消失不見。
或許雨天總是令人多愁善感，維恩又想起了很多東西，未來是否如那霧氣氤氲的山頂，過去是否如那雨點打落的丁香。
回憶像一場循環往複的春雨，自己永遠都被它籠罩在其中，看不開、放不下、逃不開。
萎于驚春的花，又該如何在盛夏中盛開呢？
……
維恩躺在床上，看着西澤爾關上窗戶，然後坐到自己床邊。
“你知道了，對吧。”維恩側過身子，靜靜望着他的眼。
西澤爾動了動唇，但到底沒說什麼，隻是輕聲應道：“嗯。”
他垂下眼，伸手将被子扯上來一點，把躺在床上的金發少年蓋了起來。
“西澤爾，我想活下去，但前提是不會傷害到我所在意的人。”維恩突然說道，他伸出手抓住男人垂落的發絲：“【梅】提出的那個計劃是最穩妥的……你會支持我的，對嗎。”
他的語氣很平淡，與其說是征求意見，倒不如說是在為自己已經做出的決定下通知。
“當然，我永遠都會支持你的。”
西澤爾俯下身子輕輕撫摸着他的臉，唇畔的微笑很溫柔、卻又似乎帶着極度的歇斯底裡。
他說：“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不要害怕。”
維恩清楚的看見了西澤爾深藏在眼底的陰霾，但他并不害怕，隻是蹭了蹭男人的手，軟綿綿的開口道：“你也不要害怕，我會活下來的。”
“嗯。”
“……還有，你要記得幫我喂異獸，不然它們會餓死的。”
“好。”
……
西澤爾輕輕拍着維恩單薄的背，直到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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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站内。
“唉，又失敗了！”
在實驗開始前，【梅】将虛拟宇宙内的時間調整成了“一次輪回=一年”的狀态，而現在，第一千年馬上就要到來了。
科研人員們忙着準備開啟下一個輪回，西澤爾則一言不發，隻是死死盯着操作屏上的數字從【998】變成了【999】
在最開始，他們打算從精神力流逝這方面入手，可第五百二十次輪回結束後，【梅】決定更換方案。
“這樣是行不通的，他并不是因為精神力流逝而導緻的死亡。”粉頭發的少女點了點操作屏，将過去五百二十次的輪回總結放了出來：“他在十七歲時就已經死了。人……抱歉，我是說蟲，他就像一個破洞的袋子，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阻止他的精神力流逝。畢竟一個早已破了洞的袋子，如何能裝住水呢。”
西米爾下意識反駁道：“這怎麼可能？！他會跑會跳，死人根本做不到這些。”
薩爾和西澤爾保持着沉默。
【梅】繼續說道：“他确實已經死了。在神明向他投來瞥視那一刻，他的身軀便該化為灰燼了。”
“但是維恩的軀體并沒有化為灰燼。”薩爾終于開口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話。
“是的，但是維恩實在太特殊了。我敢保證，哪怕是在整個協會裡，也沒有任何一個成員像他一樣。”
【梅】将另一張資料展示在操作屏上，那是兩個很奇怪的圖案，類似于某種符号。
“一位神明向他投來瞥視，造成他的死亡，而與同此，另一位神明向他降下賜福。
兩件事發生在同一秒鐘，兩位神明的力量相撞，反倒形成了詭異的平衡。
維恩頂着那副早已死去的軀體活了下來，一直到五百年前，這具早該消散于塵世的軀體才終于散去。”
“所以……”西米爾喃喃道。
西澤爾接過了話：“所以我們之前一直在做無用功，想讓維恩活下來，我們就必須阻止那位神明向他投來瞥視。”
“是的。”
……
在過去的九百九十九次輪回中，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可該來的還是會如約而至。
“難道命運當真是不可更改的嗎……”薩爾自言自語着。
西澤爾盯着操作屏不知在想什麼，西米爾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梅】則一如既往的平靜。
四周如同死了一般寂靜，隻有機器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啪！”
實驗室的門被一名科研人員推開，她的臉色十分蒼白，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吓。
“【梅】女士！虛拟宇宙出事了！”女性科研員因為跑的太急而喘不上氣，不得不扒着門框緩了緩，“我們按您的要求開始了第一千次實驗，但是才剛啟動，原本編寫好的代碼就在一瞬間成了毫無意義的亂碼，它甚至自己編寫了一套新的底層代碼！”
……
“不必修正，就按照這個來吧。”【梅】仔細查看了新出現的底層代碼後，阻止了那些打算重新編寫代碼的科研人員。
“啊、啊？哦哦好的！”科研人員們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按照她的指令去做了。
西米爾茫然地戳了戳一邊的西澤爾：“這是怎麼了？真的不需要修正嗎？”
“不用，維恩已經開始逐漸恢複意識了。”西澤爾搖了搖頭，神情罕見的十分溫柔：這是一個因他而誕生的世界，他的意願高于一切，哪怕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底層代碼也要為此讓步。”
……
在某一個夜晚，西澤爾分出了自己的一片靈魂，将所有記憶都抹除後投放進了虛拟宇宙裡。
與此同時，十七歲的維恩·莫尼爾離開邊境，踏上了去往主星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