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發男人半蹲下身子，輕聲問道：“你要跟我走嗎？”
“不……”維恩下意識的想拒絕，但很快又将話吞了回去。
剛剛有那麼一瞬間，他下意識就想說自己有地方去，希爾也會跟着自己一起生活。
但在下一秒，盡管他不願回想，也不得不直面那個赤裸裸的真相——希爾·道林已經死了。
這十七年以來，他有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是在實驗室裡度過的，甚至連踏出去一步的機會都沒有。
隻有希爾會偷偷來陪自己，他說等他和自己逃出去了，就一起生活。
現在實驗室已經被銷毀，這裡面所有的實驗體都獲得了自由，除了希爾。
當過去許下的所有夢想在這一切真的實現時，許下願望的人卻已經不在了。
希爾·道林永遠留在了黎明到來前的夜色裡。
原來真的到了最後時，自己也隻是一個無處可去的孤魂野鬼罷了。
……
在安葬完希爾後，維恩便跟着那個叫西澤爾的男人走了。
他有了新的願望、或者說是目标：他希望再也沒有生靈會像自己一樣被迫成為實驗體，以及——他一定要讓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浮塵】付出應有的代價。
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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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在一座高高的山上，有一座豪華的城堡。
城堡裡面住着一位魔王，他是這座城堡的主人。
魔王生性殘忍，他總是帶領一隻紅色巨龍去燒殺搶掠。
某一天，他們像往常一樣外出，在傍晚時帶回了一位高貴美麗的公主……
“停停停！”維恩剛喝了一口果汁，聽到“公主”一詞差點被嗆住，連忙叫停了将腦袋探進窗戶裡的紅色巨龍：“這座城堡裡除了那些機械生物，就隻有西澤爾和我們兩個，加起來總共就三個活物，哪裡有公主？”
巨龍晃了晃脖子：“不知道，他們是這麼編的，我就這麼講了呗。不過按照那些人類的邏輯，巨龍是我，魔王是西澤爾，公主大概是指您吧。”
維恩垂下眸子，無意識的抿起唇。
……自己這樣的存在居然也能當“公主”嗎？
不過左右隻是個故事，偶爾聽聽倒也新鮮。
“少看點那些類似《霸道總裁愛上我》的電視劇。”維恩無奈的抿了口果汁，将杯子放回桌上，伸出手拍了拍巨龍的紅色鱗片：“别到時候把腦子看壞了，聽見沒有？”
巨龍眨了眨它那足足有半個維恩大的眼睛：“知道了。那宮鬥劇可以看嗎？”
“……少看點，但你要是實在無聊的話就看吧。”
“好的。”
維恩朝紅色的巨龍擺了擺手，示意它别把腦袋伸進自己的書房裡。
二者談話間，書房的門被推開，巨龍一看見來者就飛快的縮回了伸長的脖子。
“嗯？”
維恩見狀有些詫異地回過頭，看清來者後才放松下來。
“今天的功課學完了嗎？”西澤爾斜靠在門框邊上，盡量放柔了聲音問道。
“嗯嗯！已經學完了，控制精神力的練習也做了！”維恩從沙發上爬了起來，蹦蹦跳跳的朝西澤爾跑過去，好奇似的圍着他打轉：“ 你帶什麼東西回來了嗎？”
“是【鴉羽】和【梅】托我帶給你的禮物。”西澤爾微微彎起眉，将東西遞給他：“有點重，小心點拿。”
“知道啦！”維恩乖乖點了點頭。
那是一個刻着牡丹和蝴蝶圖案的黑色盒子，提着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的。
西澤爾走到窗戶邊，壓低了聲音，不知道在跟外面的巨龍聊什麼。維恩也不是很在意，他推開書房通往卧室的側門，小心翼翼的捧着盒子走進去，将它放在梳妝台上。
拆開禮物盒的包裝，裡面是一幅類似縮小版迷宮的拼圖，還有三個小小的人偶。
除了一個縮小版的自己，還有一名穿着裙子的粉頭發少女以及一個披着白袍的紅發男人，是薩爾和他的妹妹【梅】。
維恩忍不住翹起唇，輕輕把三個人偶插進底座裡，然後打開手部的交互扣，将三個人偶的手扣在一起，擺成一個手牽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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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恩跟薩爾的相遇其實來源于一場意外。
在西澤爾把維恩帶回去的一年後，他的精神力就因為實驗而帶來的後遺症開始流逝。
緻力于研究靈魂切片的第三席【梅】得知後主動聯系了西澤爾，她提出可以使用改變身體構造的方式來扼制精神力的流失，而作為代價，維恩要留在那裡兩年的時間，方便她進行觀察和實驗。
西澤爾并不贊同此事，因為改變身體構造的風險太大了，誰也不知道手術所帶來的後遺症會産生怎樣的後果。
但【梅】并不在意，她将一切都告訴了維恩，并詢問他的決定。
維恩同意了。
他想活下去，他必須活下去。
他曾答應過希爾一定會活下去，如果他死了，那希爾的犧牲就等于零了。
維恩·莫尼爾絕不食言。
……
【梅】坐在沙發上，将一杯冒着熱氣的不明液體推了過去：“不是藥，是兄長最近研究出來的特調新品，喝一點吧。”
維恩端起那杯不明液體，本着對薩爾的信任喝了一口。
唔……
很難形容它的味道，非要說的話就是有點像白開水，不算難喝。
“怎麼樣？”【梅】問道。
“喝起來有點像白開水。”維恩說。
“是嗎？”
“是的。”
【梅】靜靜注視着空杯子，過了一會兒後才收回目光。
她歎了一口氣：“這是一杯甜味的果汁。你之所以覺得它沒有味道，是因為你在經過改造後就已經失去味覺了。”
“……”維恩下意識握緊了杯子，随後又很快松開了手，“沒關系的，有沒有味覺對我并不重要。”
……
維恩坐在花園的角落裡，他仰頭望向湛藍的天空，漫無邊際的發散着思維。
“維恩？你怎麼在這裡？”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紅發的少年出現在他身後。
“啊？我、我有些無聊，坐這發呆呢！”維恩将思緒整理好後便回過頭，揚起笑臉：“怎麼啦？”
“小梅說你今天早上心情不是很好，是不舒服嗎？”
“沒有啦！我隻是突然得知自己失去了味覺……”維恩搖了搖頭，不好意思似的摸了摸鼻尖：“呃、那個……就是一時半會兒沒法适應而已啦！”
“唔……這樣呀，我知道了。”薩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很快便岔開了話題：“對了，愛萊因今天帶了幾隻毛絨絨的異獸幼崽回來，維恩要去看嗎？”
毛絨絨的幼崽……
毛絨絨的……
“現在嗎？”維恩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将占滿腦子的“毛絨絨”清理出去。
“是呀。”
可以摸的……毛絨絨的……
維恩一下子站起身：“那我們走吧！”
“慢一點啦，它們又不會跑掉。你才剛剛結束這個月的療程，當心摔了。”
薩爾柔聲道，他看着前面一蹦一跳的金色小鳥，悄悄彎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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吊頂上的燈忽明忽暗，終端屏幕全部變成了“404”的标識。
穿着白大衣的男子吓得跌倒在地，渾身發抖。
他的臉色在一閃一閃的燈光映照下十分慘白，淚水糊了滿臉，顯得格外狼狽。
“……這不關我的事啊！我、我隻是奉命辦事！都是那位大人的主意……我、我不想死！”男子哀聲道，他的瞳孔因為恐懼而縮成小小一粒：“求求您！放過我吧！我、我還有家人和孩子要養！我不想死！！！”
維恩面無表情的俯視着他：“是嗎？”
“千真萬确！都這樣了，我怎麼敢騙您呢！”
“你有幾個孩子？幾歲了？”
“兩、兩個，一個七歲，另一個十二歲……”男人結結巴巴地回答道，他見面前的金發來者似乎放緩了神情，連忙爬過去拼了命的磕頭：“求求您了！放過我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幹這種事了！”
維恩擰起眉望向那隻抓着自己褲腳的手，冷聲道：“松手。”
男人聞言立刻松開了手，接着被維恩放出的精神力絲線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您……”
“閉嘴。”
……
維恩在實驗室裡轉了一圈，從一張桌子上發現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隻有兩個笑着面向鏡頭的孩子，一個稍微高一點，另一個則更瘦一點。
“她們是你的孩子嗎？”維恩将那張照片舉起問道。
男人動了動，神情不由自主地恍惚了一瞬：“是的，她們是我的女兒，是我妻子留給我的唯一念想，是我的珍寶。”
“是嗎？”維恩冷冷一笑，從口袋裡取出另外一張照片，操控精神絲強迫男人擡起頭：“那你也順便看看别人家捧在手心裡的孩子吧。”
這張照片裡隻有幾個皮膚呈慘白色的孩子，看起來隻有八九歲的樣子。
他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冰涼的地闆上，裸露在外的皮膚到處都是淤青，一片又一片斑痕昭示着他們早已死去多時。
男人如同觸電一般，他想将頭低下，把眼睛閉上，但因為精神絲線的緣故，他隻能睜着眼睛，直直望着那張照片。
“你自己好好看看這張照片，仔細看看她們的樣貌。她們都是這個實驗室裡的實驗體，跟你的孩子差不多大，但她們已經因為你們的非法實驗而死去了。
我放過你了，那她們怎麼辦？那些被你們從小抓來當實驗體的孩子、在實驗過程中死去的無辜生命怎麼辦？”
“我……”男人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一句話，隻是不停顫抖。
“整個星際裡不是隻有你的孩子才是孩子，錯了就是錯了，孩子不是你用來逃脫罪行的理由。”将照片收起來後，維恩彎下腰，靜靜看着男人的眼睛：“如果踐踏底線的人得不到報應，底線就會消失。底線一旦消失，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犯下同樣的錯誤。所以，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今天都一定會殺了你。”
男人止不住的流淚，他顫抖着開口：“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罪無可恕、我有罪……您要殺我，我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但是您能不能讓我在臨死前，給我的孩子們打個通訊？就一個！很快就能結束，不會浪費您多少時間！我保證！”
維恩沉默片刻後，還是将終端遞給了他：“三分鐘之内結束。”
……
“謝謝您，真的很感謝。”男人輕聲說道，他不再有任何動作，平靜的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維恩毫不猶豫的收緊了外放的精神力，冷眼看着男人不斷掙紮，最終死去。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維恩輕歎了一聲，打開終端向西澤爾發出了一個通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