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彈得真好聽,雖然我聽不懂,但是你在那麼大一個商場裡彈欸。”
林聿聞眨了眨眼,失笑。
“你喜歡?”反問的語氣帶點缱绻的味道。
“非要說的話,喜歡的是你,别人彈的我無感,你彈的好聽。”
溫禮夏不懂說話的藝術,但他知道,此刻他面前的是林聿聞。
林聿聞的耳朵漫上熱度。
“着急回家嗎?借你的車,帶你去個地方?”
“好啊。”
輪子滾過,街景不斷倒退,駛向暖遠望滿是黃色燈影的沿海馳道。橋下是海、車下是海,他們腳下是海。柔順的草左右飄搖,側耳細聽還有水流順着往下的咕噜聲音。
撲面的長風一次穿透兩個人的懷抱,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你喜歡彈鋼琴嗎?”
溫禮夏感覺到林聿聞的背肌繃緊,又在思考中漸漸放松。
“我讨厭鋼琴,但喜歡他88個琴鍵的秩序感。”他的聲音散在風裡,“我媽說,我彈不好是她教育的失職,我不想,所以會彈得很好。”
溫禮夏的指尖無意識地揪緊對方的衣擺,無緣故地想起哥哥醉酒後眯起的眼:“小夏,我喜歡你自由跳舞的樣子。”
“你彈琴的樣子很帥!很帥!很帥!”他操着輕松、誇耀雜着心疼的語氣。
林聿聞輕輕應聲好,溫柔的似雲。
綴着的閃閃點點的燈從點變成身邊的實景,林聿聞頭發的造型被風擾亂,眉梢卻染上喜色。
風的不羁與青春最配。
“溫禮夏!”
溫禮夏也不自覺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怎麼了?”
“等下注意看。”
海岸線在霓虹燈的圈點中浮現,林聿聞忽然加速沖下斜坡。
電動車輪軋過礁石灘,驚起一片海鳥振翅,溫禮夏的驚呼卡在喉嚨——數以萬計的夜光藻随波濤碎裂,在最近海的一側沙子上布着幽夜的藍,仿佛有人将銀河揉碎了撒向人間。
海波的來和離去,輕柔的牽引着這片藍色,像裙擺、像翅膀。
“是藍眼淚嗎?”
“是,你沒看過吧,算是江市的“特産”。”
“很漂亮。”
“我不記得現在是不是周期,但好在看到了。”
“我們下去看看?”
林聿聞看着後視鏡,對上了溫禮夏笑的眼:“好。”
溫禮夏跳下車奔向潮汐,帆布鞋瞬間浸透。林聿聞的亮面皮鞋陷在沙礫裡,看着那個總在教室身旁打瞌睡的少年,此刻正用足尖在發光的海面勾畫巴蘭欽的舞步。
“你知道它們為什麼發光嗎?”林聿聞蹲在潮線邊緣,任浪花打濕褲管,“夜光藻受到刺激會産生熒光素,就像…”他撿起石塊擲向深海,“疼痛時的求救信号。”
溫禮夏的舞步還在繼續,他轉圈順着随漣漪擴散的藍光:“博學的班長,那此刻,是不是有兩個小孩讀懂了他的信号。”
他們相視一笑。
林聿聞站了起來,聽着溫禮夏每一步落在細沙上撥動的曲:“當然。”
溫禮夏轉到他身邊,對着他的肩膀輕輕一錘:“一起回家嗎班長?”
返程的電單車還是林聿聞來開,快且穩,滿心滿身,是疾馳和速略城街的青春的快活。
溫禮夏的手,自然地摟上他的腰側。
夜凝滞的熱被風驅散,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長又揉在一起。溫禮夏聽着漸遠的車輪聲,忽然想起生物課拓展紀律片裡說,夜光藻的生物特性:越是洶湧的浪,越能激蕩出絢爛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