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你我分明不同路，再走也是無緣的。”

溫玉昨夜不知何時蒙眼睡着，眼皮累得厲害睜不開，索性學了昨晚小和尚，合着眼說道:“你要去南下，我自然跟不過，即使未遊曆世間的僧人，在寺裡聽師傅的話語，想必對各地也都有廣泛之交。”

小和尚想着昨日的蜜餞，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又坐下同溫玉講道:“你說的地方，我确實有所耳聞，臨行前師傅同我講過。‘南下是南下，忘川是忘川。求遠不求近，避開免兇險’。”

“……”

溫玉苦笑了兩聲，就知道系統沒憋好屁，他剛才抽到的任務是什麼，那紙條上清清楚楚寫着:忘川求近不求遠，敗者求死不求生。

這是死局啊。

小和尚一心向南走，而溫玉終究是要轉彎往西，他走出山洞與小和尚告别，豈料和尚先他一步走出了山洞。不等溫玉反應過來，那小和尚深一腳淺一腳便踏入了林中。

這小光頭走起路來跟兔子轉世一樣，溫玉下意識吐槽了句:“嘿，這小孩。”

忘川之河隻對有緣人開放，溫玉雖沒有科普更多的知識，但也并不是止步于此，他在來之前翻閱過不少古書本，其中描繪最少，危險最大的西襄，也是前往忘川必走之路。

腳下一片如滔滔江水，翻湧而上不見底，他擡手扒拉了片刻，從水波蕩漾的“明鏡”中看出自己來，依舊是一張帥臉，盡管這兩天睡的不怎麼樣，好在溫玉臉上沒挂烏青。

他走這一路像唐僧三師徒向西天，妖魔鬼怪到沒有，反倒是又撿了個小丫頭，這丫頭像是凡人，五官雖不突出，皮膚也黑又略顯粗糙，啃着溫玉的大餅不說話，讓溫玉一眼就相中了這丫頭。

許久沒遇見正常人，溫玉看了這小丫頭也是歡喜，像是剛從煤窯裡尋來的老鄉，上來就是又塞大餅又塞糧食的，生怕把老鄉餓着等會沒人跟他說話。

“窩……窩吃尼……等下麼有銀的……”

這小姑娘邊嚼邊說，根本騰不出第二張嘴來，特别是在下咽時，溫玉都怕她把屬于兒童的細嗓子給撐爆，好在這小姑娘喝了口小溪中的水，這才抹了把臉，也略顯爽快不少。

那小丫頭看起來有八九歲，過度的營養不良體現在表面，讓溫玉更加猜測她實際年齡可能有十一二。之前或許有家人，但在這荒原殘地裡，興許已是唯一的幸存者。

溫玉又塞給她些吃食，讓她繞彎走，結果人非但沒有走，反而又追了上來道:“家裡有小娘，對我不好……我不想回去。”

溪邊水流侃侃流過江中，奔往懸崖峭壁，溫玉回身不知如何作響，倘若今日把這丫頭留下來，一介比他還要脆弱的凡人，又怎能活到忘川下，溫玉泛起了難。

“我知道哥哥嫌我拖累，但我不會說話的，我會很安靜很安靜，死了也會很安靜很安靜……”

那丫頭還沒說完就被溫玉堵住了嘴，他避開悲傷，偏要從中取樂道:“人生哪有把死挂在嘴邊的，你既然要跟我同路，便斷不會把你這小丫頭獨留在這裡。”

那丫頭見溫玉收留了她，來不及掉眼淚便喜極，拽着溫玉的袖子不松手:“毛丫也不會拖累大人。”

溫玉感動的像是當了爹，雖然這個閨女跟他一點也不像，又黑五官還扁，但俗話說女大十八變，溫玉堅信每天好吃好喝的喂，将來當個不愁吃穿的毛丫頭養着也不錯。

系統默默無聞的發聲:“宿主，您小命可能也要不保了呢。”

這聲音吓得溫玉一個踉跄，平地拐了個十八彎才算站定，他好久沒聽系統說話，以為這玩意也看信号，合着是隔緊要時刻吐槽他呢。

溫玉:你很高興嗎？

系統:“嘤嘤嘤?°(°?????°)°?。”

……

人有時候确實比不過AI，但AI賤起來也是比人還賤。溫玉還能問候什麼，連個祖宗都問候不到，心裡一陣扭曲抓狂，在系統一陣的“嘤嘤嘤”聲中，他聽到了更吵的存在。

“咚咚！咚咚咚！”

溫玉拉着毛丫躲到了角落，同時捂住毛丫的嘴示意安靜，實則心裡早就慌張得一批，不是說好了修仙，這怎麼還有人外？！

到了關鍵時刻，系統又跟個老舊的電視機一樣裝死，敲也敲不到，讓發聲也不發聲。溫玉蹲的腿都麻了，也沒能等到這聲音消失，反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

毛丫想喊沒喊成，被溫玉捂住了嘴，反倒是那動靜突然消沉，變得很小聲很小聲。溫玉聽起來卻是很大聲很大聲。他擡起頭，透過屋頂雜草的縫隙看了眼，“刷”一聲，屋頂雜草便被看出一段，毛丫再也忍不住，瞪着銅鈴眼發抖。

“等等。”

風聲悄然而止，摻雜在口中的沙土綿延落下一片，蒙上一層薄塵。溫玉起先感覺手掌有水，還很黏，他低頭查看毛丫，這丫頭雖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卻吓得直流口水。

“風聲到這就停了，莫要再輕舉妄動。”

聽着溫文爾雅，要不是剛才那劍是出自這人之手，溫玉差點就出來與人談和，聊笑交友。他現在手底下多了個毛丫，不好私自逃竄，然而毛丫也很不争氣，偏偏吓得一動不敢動，跟個擔驚受怕的小動物一樣。

溫玉沒接觸過小孩，但他見過街角躲藏的流浪貓，毛發是打了結的邋遢，十分髒，跑的很快，也十分怕人，被人逮住提起時，會吓得把尾巴收起來，瑟瑟發着抖。

外人發現了他們，然而溫玉隻是問毛丫:“你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