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相信沒有公開宣布的事情,人心不是經過一夜相處就能看透的。享受自由的時限大概是男人的第六十年,女人的第五十五年,當他們相遇,瞻望遼闊天空的時間會大大減少。
白鳥遊搬進星海光來家的隔日,狡猾的女人裝作無事發生,什麼也沒留下就跑去上班了。她大學一路實習到正式開始工作,中間要走的路說來也不輕松。阿根廷的運動員在閑暇時多數會回到自己的故鄉,她每天都要用大量的時間去走訪羅薩裡奧、科爾多瓦、還有在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各種體育館蹲點。這個沒有名氣的新人記者,似乎在用精力和财力彌補之後才能出現的名氣和采訪資格。
社長在風平浪靜的午後對她說:“你自由了,柄長小姐之後不會和你一起搭檔了。”
白鳥遊誤以為是解雇,和社長對視了許久。
社長是一個粗神經的人,将近一分鐘,他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華麗過頭,慌張地擺手強調這是口誤。社長後來解釋得很清楚,他想告訴白鳥遊的話不多,意思是她可以獨當一面了,不需要靠其他人指導了。白鳥遊坐在辦公桌上處理阿根廷特輯中最後一期的素材,錄音筆循環播放,音量被調到适宜大小,她點了暫停按鈕,呆若木雞。
心裡空蕩蕩的……因為柄長前輩不再和自己一起搭檔了嗎?也不是。白鳥遊和柄長二三搭檔還是幾年前的事,時間定格在她沒有投入到交換生項目的那年。現在說的話大多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噓寒問暖,彼此都在充當對方人生中不太起眼的角色。
空虛感從何而來,她不得而知。
離别既不是褒義詞,更不是貶義詞,它恍惚不定在兩者之間,以個人的情緒而定義。一個人的立場、價值觀、甚至是與生俱來的個性都會影響這個詞的诠釋。
白鳥遊比誰都清楚離别的痛與不舍,見過多次分别後,她似乎有些麻木了。從一開始的久久不能忘懷到滿心自私地瞞着親近的人申請去阿根廷深入學習,這些都是她的冷漠。
“改變了好多啊……”她自嘲道。
在兵庫那會也是,宮侑抱有敵意的質問很明顯在提醒她,如果兩個人真的不合适了,那請她不要耽誤星海光來的前程,不要占據他内心世界的中心地位。
她的逆反心理在那時到達了頂峰。
沒有第三者能夠插足白鳥遊和星海光來的感情,他們現在怎麼樣了,之後會怎麼樣,這都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其他人在這個故事裡沒有姓名,也沒有參與感……罪惡的起源,名為自私。這些年,星海光來迫切地想去改變自身的不足之處,周圍的人都在為了彌補過去的遺憾而奮鬥着,隻有她還以為自己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現役女高中生。
白鳥遊發了一條信息給星海光來,說,你有沒有想過要在什麼時候不打排球。
答案幾乎是下一秒就出爐的,星海光來在她快把手機收回口袋的時候回複了短信,他告訴白鳥遊:
“永遠要打!我為此而生!”
……
喏,又是一個無懈可擊的回應。這就是她喜歡的大英雄星海光來。白鳥遊苦笑着,回複了一個幼稚的顔文字。她要繼續扮演那個隻在十六七歲單純美好的白鳥遊。
星海光來的家離訓練館不遠,他和女朋友同居的事情一不小心就告訴了隊長,晝神幸郎的哥哥。驟雨難歇的是細水流長的喜歡,星海光來支支吾吾地面對性子偏開朗偏老熟的隊友調侃,頭也不回地往家的反方向走去。
當他意識到自己在人生路上是一個人的時候,星海光來已經長大了。他坐新幹線,用幾個小時回了一趟長野,身上還披着施懷登·阿德勒的球服外套。
他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那附近的烤包子店。
幾分鐘後,一個穿着棕咖色皮衣外套的男人坐在他面前。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晝神幸郎撐着下巴湊近,他挑了挑眉,又驚喜又覺得好笑,幹脆調侃起對方,“原來我沒有在身邊的時候,你已經變成重情義的星海光來君了啊。”
“欠扁,少來。”星海光來給了他一個難得的白眼,他懶得和他計較。又不是之前了,他才不會因為一點兒小事暴怒。
晝神幸郎避開這句,他轉移話題道:“你怎麼跟遊解釋今天沒有按時回家?”
“晚點回去呗。”星海光來自然地回答,發覺哪裡不對後,敲了一下桌,“……我好像沒有跟你說,我和小遊同居了。”
“現在是你自己說漏嘴了,可别怪我。”晝神幸郎捉弄人的伎倆更上一層樓,“怎樣,過幾年的奧運會,你還去嗎?”
“當然啊,我還年輕嘛。”星海光來不懷疑自己的實力,他幾乎是一瞬間回答了這個如同沙漠之中一粒沙子的問題。
“我還以為你下一次奧運會那年會結婚。”晝神幸郎說起話來平淡如水,他面無表情,仿佛用眼睛就能看透事實的本質。
“我不想多管閑事的。”晝神幸郎移開目光去看地闆,他其實覺得這樣不太好,歎了一口氣,“我剛剛來這裡的時候路過你家了,剛好和朝阿姨聊了幾句,她很為你驕傲哦。當然,聊着聊着,就能看得出來你自高中之後再也沒有和家裡人提到遊。”
晝神幸郎攤開手,不解地問:“你和她,還會結婚嗎?”
他并不是無緣無故問出這個問題,都說在一起要是超過三四年還沒有結婚,那麼,肯定是結不了的了。有些人認識幾個月就要結婚生子了,有些人愛情長跑長達六年還隻是同居。
“……當然會。”無力的答案是内心不停掙紮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