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啊。”路鸢汶拿着雞翅又咬了好幾口,忽然幽幽地來了句感慨。
這種架勢很有種要憶苦思甜的感覺。溫檠野的手機剛拿下來就忍不住看過去,過了一會扶額歎了一聲氣。“我真的好害怕……”溫檠野笑着說,“你現在看上去好恐怖。”
“我沒什麼事,就是現在有點難熬……”路鸢汶說。
“是熬我還是熬你?”溫檠野沉吟了一會,索性放下手機,兩手抱胸道,“好吧。我很讨厭李響。這句話能讓你高興一點嗎?”
雞翅在嘴裡一下子爆出汁水,路鸢汶噎了一下,下一秒眉頭緊皺,一時間房間飄蕩着雞肉、晚風和可樂滋滋冒涼氣的聲音,路鸢汶咽了口唾沫,手裡的雞翅忽然有種吃不下去的感覺。
“幹嘛……忽然說這個?”問得時候路鸢汶也覺得自己眼神飄移,莫名有點心虛。
“你看上去有點心神不甯左右搖擺的樣子。我給你一個立場堅定的選項。好過來遊說你。”溫檠野說,“你放心大膽的去讨厭李響吧。我也很讨厭他。你要問我為什麼嗎?”
“為什麼……”路鸢汶還真把這句話脫口而出了。
“首先,他是個巨嬰,成年人離家出走之後竟然還不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以至于到現在所有人都在找他。我很難在這一點上理解他。第二,從旁觀者的視角來說,我不喜歡他對自己職業生涯的規劃,他的藝術展從一開始碰壁之後他就一直深受打擊,以至于好幾年過去以後,他也沒有一點的長進。第三,他的性格很難捉摸,并且時不時孤芳自賞一下。讓我很難接受。”溫檠野扳着手指張口就來,“第四,也是我們倆之間最大的恩怨——”
“他撬了我的牆角。而我非常不喜歡别人這麼做。”溫檠野幽幽的道。
“……”
“所以最後的判詞就是,他長得不在我的審美點上,他的性格我不喜歡,他的行為讓我難以理解,他還屢屢作出‘挑釁’我的舉動。——我們倆是大仇人。我很讨厭他。”溫檠野說,“不要回去,留在這陪我的話,我會偷笑的。”
他在說話的全程都一本正經,說完結論路鸢汶荒謬的笑了出來。
從某種角度上說,這麼說确實有奇效,讓路鸢汶甚至都想不到之前自己還在糾結什麼,現在他的注意力全在溫檠野一連串的‘不喜歡’‘讨厭’‘無法理解’上。
“現在你要幫他說反駁的觀點嗎?”溫檠野曲起一條腿來,朝路鸢汶問道。
“不……其實我想得和你一樣?”路鸢汶說,“但就這麼說出來,就會顯得我很沒人情?”
“如果你不選擇當壞人,那就隻能當好人了。”溫檠野高深莫測的來了句廢話。
很久之前,他倆曾經在某個無聊的晚上聊過這個問題,當時溫檠野還拿着《狂人日記》學中文,一邊看一邊傾情朗讀這‘吃人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上好人就會被吃掉,留下來的隻有壞人。
路鸢汶對這麼高深的問題其實也沒什麼特别的見解,他隻是單純喜歡對着溫檠野說反話,然後看溫檠野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中文急得團團轉,想來和他辯解。“壞人也得分上壞中壞下壞吧,也不能說隻要吃了好人的就全是壞人?但壞人一聽就全是不好的意思啊。”
人在外語很差的時候隻能見招拆招,溫檠野當時費勁的理解完,立刻順着路鸢汶反駁的意思去解釋自己認為的好人壞人去了,完全沒注意到路鸢汶這句的前提也是建立在他也默認這個世界上好人就是要被吃掉的。
後來溫檠野應該是戰敗回去複盤了,路鸢汶扭頭望望他,忘了自己當時是怎麼給溫檠野繞圈子的了。
“你還要反駁我嗎?”溫檠野也看着他,笑了一聲。
“我忘記該怎麼說服你了。”路鸢汶說,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舒緩,最後搖了搖頭。
“但你為什麼忽然這麼說?”
“遊說你嘛。我說了,我也不是遊離的中間人。肯定有自己的喜好啊。”溫檠野一邊說着,一邊眼睛稍稍上移,彷佛輕輕打量着路鸢汶,過了一會又抿了抿嘴,嘴角也上揚,問:“你覺得我是個遊離人嗎?”
手裡的雞翅至此是徹底吃不下去了。路鸢汶挺了挺上身,把骨頭扔進垃圾桶,神情也嚴肅起來。“好吧。現在我們可算是步入正題了。”說話前,路鸢汶還是先開了個玩笑,他望了望溫檠野,眼睛垂了垂又擡起來,吐出聲音來,“嗯。但你知道我的思維很發散的,你問我我也沒法直白的給你答案。頂多來猜猜你為什麼這麼說?——和方堂有關,還是你媽媽?”
溫檠野和他目光灼灼相對,片刻後哈得一聲笑出來,把手攤開道:“這麼說得好像心理審查——實際上和任何人都沒關系,不是我們倆在聊天嗎?為什麼要這麼在意前因後果?”
此話一出,像是一道驚雷。路鸢汶愣了幾秒,也哈哈大笑。他笑得甚至比溫檠野還誇張,手半擋着眼睛,沒一會感覺自己連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确實沒關系。我就是老毛病又犯了。不給人找點問題解決就感覺全身不自在。”說話時路鸢汶很難控制自己不心酸一把,眼眶都酸澀得可怕,好像下一秒就會往外蹦出小珍珠。
尤其是此時此刻,他身處高原地帶,氧氣稀薄,有時候路鸢汶實在是難以分辨自己究竟是被高原氣候影響了,還是感情系統早就在來之前已經全面崩盤,以至于不管别人給什麼反應,他都很難給出一個合理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