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黎很滿意歧白的決定,在他眼裡歧白也還隻是個拔苗助長的小孩,但卻比他那個不太聰明的哥懂道理不少。
不過,他倆還是要去看的,族會很少開,還是得去看一眼,在長老面前露個臉。
眼瞧着時間差不多了,兩人便向歧白道别。
明曉有些依依不舍,說着過幾天還要準備一些東西,拿着禮物來見他。
就是瞧他那繁忙的樣,不知道他的過幾天能不能趕上歧白離開青丘之前了。
明曉倒覺得無所謂:“你要是走了,我就等你回來再給你。”
歧白瞧着他們走遠,院落一下子安靜了,他環顧一圈,突然覺得自己也練得有些累,心态很快就放平,扭頭趿着鞋往屋裡鑽。
屋裡頭陰涼,陽光曬進窗棱,為案上投了一道影。不僅映出了窗,還映出了窗外搖曳的葉。
扶逐似乎在寫信,剛擱下筆、晾幹了墨,将信紙疊起。
他慢條斯理地用指尖摁了折痕,塞入信封,頭也沒擡:“兩隻小赤狐走了?”
歧白正在換鞋,手掰着鞋跟,腮幫子也鼓起,是在悄悄用力。
他悶悶地嗯了一下,作為回應。
扶逐眼通六路,耳聽八方,對這些孩子在院落中幹了什麼一清二楚,随意提起:“他們要去族會?你不跟着去麼。”
“不感興趣,”歧白這麼說,又添了一句,“而且也不是很方便。”
這倒讓扶逐沉默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扶逐走到了歧白的身前,掌心圈住了少年的腕骨,把他帶到身前來。
扶逐的掌心圈住他纖細手腕的那一瞬間,歧白感覺身子又熱了,眼睜圓,不自在地抖了抖胳膊。
歧白還在不自在時,卻見扶逐松手了。
扶逐從袖中掏出一塊玉佩,一隻手把住了少年的腰,單手将玉佩挂在了他的腰際。
腰間布料的下墜感很明顯,歧白沒來的及多想别的有的沒的了,目光很快就被這塊玉佩吸引。
扶逐的動作好暧昧,聲音倒是不帶任何旖旎。那掌心帶來的雲朵似的觸感拂在少年身周,久久不散去。
扶逐輕聲說:“妖族界内,見玉佩如見人,記得一直帶着。青丘還算安全,要有什麼想去玩的,便去吧。”
歧白垂眼,用手托着玉佩。這溫潤月白的玉做成了繞尾狐狸的紋樣,雕刻精細,栩栩如生。仔細一瞧,狐狸的動作恰似構成了“逐”的字形,而一晃眼,又隻像是幻覺。
這看起來可不太像什麼能随随便便給晚輩玩的東西。
歧白的指尖點着小狐狸的頸側戳,等着他變回那字。
而這時,一大片陰影又罩下來。
他木木地擡起頭,黑發順着肩頸灑落,一雙金瞳明亮而熾熱,措不及防地對上了扶逐的眼,如熾陽撞冰玉,灼得歧白慌忙避開了眼。
扶逐正垂着眼,聚精會神地瞧着他戳着小狐狸腦袋。
他問:“不喜歡麼?”
不喜歡什麼?不喜歡玉佩還是不喜歡狐狸?
歧白知道扶逐是在問前者,還是難免浮想聯翩,脖子都紅了。
歧白:“……喜、喜歡。”
他說這話時顯得太羞赧,還有點吞吐,讓扶逐多看了他幾眼。
扶逐這句話說得也有點猶豫:“……嗯,喜歡就好。”
這句話停下,讓兩人的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怪異。二人站在一處,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就僵硬住了。
扶逐先開口,打破了這個窘迫的處境。
“……收拾一下吧。”
青年的黑發帶着清冷的餘香,擦過少年的脖頸,歧白再擡頭,看見廣袖垂地,漾起柔料的軟波紋。
扶逐背對着他,偏過首,眼神落在他身上:“我們過兩天,就出發去寰天了。”
歧白撥了一下小辮:“我沒什麼東西要帶的。”
扶逐:“譬如你的墊子,和玩具。”
少年啞然,難得地駁他:“——我不是小孩了。”
青年就笑,唇角彎落,眉梢也漾笑,笑得有些禍國殃民了。
他反問,目光上下打量着歧白的身量:“怎麼不是?”
扶逐長得高大,一片影子就可以将他罩蓋住。
歧白抿着嘴,突兀地在他身後,用額頭抵住了扶逐的肩背。
扶逐看不到歧白的表情,但能聽見少年悶悶的聲音。
少年:“……哪個孩子能夠到你這裡?”
扶逐沒有推開他,懶洋洋地:“狐妖都生得高挑。”
“——但是膽子,确實沒有你這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