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逐便了然,掌心覆蓋到少年的發頂:“你想搞清楚。”
歧白先是“嗯”了一聲,而後又很快改口:“不想了。除鬼也沒甚麼意思。”
劉淮一直在旁邊靜靜聽着,平息怒火,到這裡,忍不住哼笑出聲:“……沒有意思?你不是個小天師?”
他話說完,又被歧白瞪了一眼。
劉淮自顧自的:“扶逐,你養小孩,是這種溺愛的?”
扶逐沒說話,他突然朝着歧白伸手,托出了少年的頰側,指腹貼着颌線摩挲。
歧白睜開眼,愣愣地。
扶逐像是在和劉淮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這個孩子……隻要過得開心就好。”
他的掌心停留在歧白的臉側,并沒有及時拿開。
歧白最後是绯紅着臉,灰溜溜地走出來的。劉淮也被趕了出來,跟在歧白後頭。
扶逐還有事情要做,他對歧白還說了一句:“旁的無所謂,楓道娘的書,可以多看看。”
歧白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他扭頭一看,劉淮正在吩咐仆從給他準備紙墨,一時好奇,多落了幾眼。
劉淮對上他的視線,沒好氣地:“看什麼看?沒寫過信?”
歧白當然沒有,他頓了一下,便順着他的話問:“你要給誰寫信?”
劉淮輕哼:“關你什麼事——我要寫給我的師門,跟他們轉告寰天的消息。”
歧白:“我以為修仙者不近紅塵。”
劉淮:“自然不近,但真的執意要修成仙的人有多少?大多都是仙門約束弟子的手段罷了。京中都有修仙者為官呢……那死太監,為了當官都自閹了。”
劉淮說起這個人,好像又有點生氣,嘀嘀咕咕罵了好幾句,但歧白累了一天,放空了,在走神,也沒怎麼聽清。
劉淮沒發現他在走神,他急着寫信呢,和歧白說完這句話就要走。
劉淮哼了一聲:“小孩……可别被你師父慣壞了。”
……
洪子虛死了。
這個消息是燕文霜的人帶來的。他沒有進扶宅,在小門遞來了消息,便腿一夾、騎着馬走了。
他隻帶來了這一句話。由小厮轉告給了扶逐,扶逐又告訴了歧白。
扶逐喊了歧白過來,很風輕雲淡地:“你要去看看嗎?”
歧白不是很想去。
少年眉眼一斂,想了一想初見時洪子虛那雖然病弱,但仍舊儒雅風流的模樣,又想起前些日子遇見的瀕死的那人……死亡真能讓一個人如此天翻地覆。
歧白把臉蛋往扶逐掌心一蹭:“我不想去。”
他這些日子又回去和扶逐一起睡了,整個人身上都是扶逐慣用的熏香味。
扶逐攏掌,一搓少年白淨柔軟的臉蛋:“還有一封信。”
一封信隻一行字,龍飛鳳舞,是燕文霜的親筆,瞧着像特意來孔雀開屏的:“魯添不見了。”
歧白指尖貼着這行已經幹了的墨迹:“——不見了?”
他隻見過魯添一面,那個爽朗飒氣、帶着江湖風氣的少年郎。——如今這層淺而薄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了。
扶逐也看了一眼那行字,他的指尖敲在信紙末端的私印上,敲了兩下。
扶逐随意地,眼卻很沉:“交了新朋友?”
“不是,”歧白條件反射性地反駁,“……不算朋友。”
歧白怕扶逐誤會,又去解釋:“是燕家的公子,劉瀾他們很煩他。”
扶逐又一攏掌心,把少年擠成了鴨子嘴。
他笑:“就算真是朋友……也沒什麼關系,隻是小白,交友要謹慎,寰天裡人也能吃人。”
人怎麼能吃人?不被他妖怪吞了就不錯了。
歧白怕扶逐擔心,還是交代自己内心所想:“隻是打發消磨點時光,我不會與凡人交心。”
今日似乎事情特别多,他在扶逐這兒還沒賴多久,喬世昌突然到訪,說是要尋他。
歧白很納悶,比起劉瀾,他其實和喬世昌要更不熟一些。平素喬世昌也不會單獨來尋他。
那胖胖的少年抖着肉:“——劉瀾在你這兒嗎?”
他們私底下都是直呼其名,彼此都習慣了。
歧白搖頭。
喬世昌便有點急了,他擦擦汗,壓低聲音告訴他:“陛下派人找他呢!他好像連個仆從都沒帶,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
要是讓陛下發現劉瀾去哪兒鬼混,他就完蛋了。
喬世昌:“我們一起去找?”
歧白閑着也是閑着,喬世昌這樣來找他,他也很難拉下臉去拒絕,颔首同意了。
扶逐沒攔,隻是給他指了個車夫:“讓李伯跟着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