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思考,國木田的目光越是熾熱,織田作被國木田盯得脊背發涼,對國木田露出疑惑的目光。
可是國木田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維漩渦中,整個大腦差點宕機,完全沒注意到織田作的異樣。
見國木田沒有收斂的打算,并且表情越來越嚴肅。誤以為他在思考某種意義重大的難題,織田作撓了撓頭,任由國木田繼續用那肆無忌憚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那就看吧。
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芥川龍之介。”中原中也疑惑地歪了下腦袋,“那是誰?”
鼎鼎大名的羊之王從不關注不成氣候的小團體,港口黑手黨的寶石王更不會注意鐳缽街底層的小人物。是以,中原中也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可是,能被太宰治盯上的絕不可能是普通人,中也下意識對此人拔高了警惕。
“雖然中也沒聽過他的名字,但是他在這一帶還挺出名的。”太宰也不賣關子,解釋說,“‘無心之犬’,這就是他的代号。”
“聽上去很酷啊。”中原中也贊歎道。
“很酷嗎?”太宰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
“你既然要找他,那麼他在哪兒?”中原中也探究地打量了下四周。
周圍的人們穿着半舊不新的衣服,眼神中充滿了警惕和敵意。他們盯着中也和太宰,好像在等待着什麼機會,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緊張的七分,讓人感覺不安。
鐳缽街也有區域劃分,有中原中也坐鎮的羊一直占據着鐳缽街内最繁華安定的區域,甚至在鐳缽街外,也有羊的勢力範圍。
可是,鐳缽街還有更多混亂和貧窮的地方。目前他們兩人經過的街道,就是鐳缽街最臭名昭彰的幾條街道之一。這裡既不屬于曾經的羊,也不屬于其他組織,而是流民和罪犯的聚集地,是絕大部分的罪惡滋生地,搶劫、偷盜、情報買賣、毒品,槍支,走私……很多見不得光的交易都在這裡進行。
簡而言之,就是犯罪的窩點。
雖然穿着常服,但太宰和中也兩個人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一路上都能接收到原住民警惕和觊觎的目光。尤其是太宰,胸前閃亮得能晃瞎人眼睛的藍色寶石,簡直是明晃晃地對周圍的人招手,大喊着“我超有錢!快來搶我吧!”
正因如此,中也才會跟在太宰身邊,不時用兇狠的目光把周遭觊觎的眼神逼回去。
可惜威懾并不是很大。
兩人不管是年紀還是身高,都不足以對見慣了混亂的原住民産生威脅。雖然大部分人感覺兩人有恃無恐的樣子不簡單,但還有的人仍沒放棄打劫兩人,發一筆橫财。
從剛剛開始,中也就注意到好幾個人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但對于這種連威脅都算不上的家夥,中也懶得搭理,要不是太宰突然發神經,一個人跑到鐳缽街最混亂的地方作死,他才不會浪費難得的假期跑到這兒來。
“啊,确實,既然要把他當做直屬部下,當然要細緻地調查一遍,不僅是異能力的信息,連帶着對方的實力,可能帶來的價值,都是要評估的因素。至少,對方的位置信息,是要絕對清楚的。”太宰沉吟道。
“你什麼意思?”中原中也眯着眼睛,語氣不善。
“什麼意思呢……”太宰治攤手作無奈狀,“意思就是,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呢。”
“混蛋!你耍我啊!”
聽到太宰這麼說,中原中也氣憤得瞪大眼睛,“不知道你還跑這兒來?!”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露出無辜的表情,“雖然之前我這邊一直有他的消息,但他在給同伴們報完仇後就失去了蹤迹呢。也許已經随便死在哪個角落了。”
“哪有人這麼詛咒自己未來的部下的。”
“而且,既然你之前就有他的消息,幹嘛要等到現在才來!”
太宰治看着跳腳的中也,唇角彎起,“嘛嘛,中也還是那麼容易激動。雖然不知道他在哪兒,但是我想要的情報很快就會有人送上來了哦。”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你在說什麼夢話,情報還能長腿,跑你面前來?”
“啊,你看,這不就來了。”太宰指了指中也身後。
中也回過頭,看向包圍住他們的幾個男人,抽了抽嘴角。
“什麼啊,這就是你這家夥想出來的辦法。”
辦法雖然老套,效果卻很顯著,沒有人比原住民更清楚鐳缽街的彎彎繞繞,在中原中也的暴力脅迫下,想要打劫兩人的幾個人很快交代了兩人想要的情報。
……
這是一個狹窄、肮髒的貧民窟,街道兩旁是破舊的房屋,牆壁上布滿了塗鴉和剝落的油漆。
髒亂的街道上,垃圾滿地,破舊的房屋幾乎快要倒塌。街道上彌漫着一股難聞的臭氣,來自于附近沒有處理的垃圾和生活污水,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
中也一邊走,一邊用敏銳的眼神掃視着周圍的環境,仿佛在尋找着什麼。
“你要找的家夥,真的在這一片嗎?”中原中也很懷疑。
中也并非沒見過比這裡環境更惡劣的住所,在鐳缽街這個連小孩都懂得掠奪才能活下去的地方,偶爾在路邊看到一兩個死人,也不會有人過問。
這裡的環境,不像是藏着一名強大的異能者的樣子。
能被太宰治看上的家夥,本身是擁有強大實力的異能者,不應該過得那麼凄慘。
是發生了什麼嗎?
中也不禁在心裡揣測道。
“能騙過我的人,目前為止,還沒出現過。”太宰環顧四周,鸢色的眸子不帶絲毫感情。
這個時間點,芥川應該剛剛給死去的那八個夥伴報了仇。此時的芥川沒有經過系統的訓練,就算殺死了仇人,自己也落不到好處。芥川的性格極易結仇,在夥伴們死後,身受重傷的他很難保住原本的庇護所。退而求其次,選擇藏匿在這樣的地方,也符合他的判斷。
就在這時,太宰和中也警覺地停下腳步,寂靜的巷子裡,他們清楚地聽到了一陣微弱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有人在痛苦地呻吟,聲音微弱又真切,緊接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飄來。
中也和太宰對視一眼,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血腥味的地方是一處小巷,距離并不遠,三兩個呼吸間就能到達目的地。
隻見小巷的角落裡,三個男人和一個瘦弱的女孩正互相對峙。
女孩被人捏着脖子,拎了起來。她大概十一二歲,頭發淩亂,左臉臃腫,衣服帶着明顯被人撕扯過的痕迹,暴露在外的肌膚上布滿了大大小小青紫色的傷痕,看上去慘不忍睹。
她的手中緊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還沾染着新鮮的血迹,顫抖着将刀尖對準了周圍的幾個男人。
一個瘦長的男人正用手捂着左眼,猩紅的血液順着指縫滲出來,順着胳膊流淌進衣袖,此時正一臉陰翳地看着女孩。]
“銀!?”
“銀小姐?!”
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同時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畫面中的少女雖然瘦弱稚嫩,面容卻有未來的幾分影子,但凡認識芥川銀的人都不可能認錯。
沒想到會看到這一幕,黑手黨和偵探社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帶着一樣的驚駭。
港口黑手黨的人都知道,芥川銀是被太宰治從鐳缽街帶回來的孤兒,對太宰治忠心耿耿,也深受太宰治信任,在太宰治成為首領後就被提拔為秘書,二十四小時跟在太宰治身邊。
可是在那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們一概不知道。
而偵探社的大家對芥川銀的了解多來源于芥川龍之介。
大家了解的情報顯示,芥川銀是一個因為芥川年少時的莽撞和錯誤判斷,而被□□首領太宰治帶走欺騙的女孩。芥川為了這個妹妹願意付出一切,可是芥川銀卻在太宰治的洗腦下對這個哥哥心生怨恨,甯願離開橫濱也不願意原諒芥川這個哥哥。直到近段時間兩人才達成和解,芥川銀才肯回到芥川龍之介的身邊。
大家一直以為她是被太宰治強行帶走的,直到看到這一幕才意識到,真相或許并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
想到芥川龍之介對妹妹的在意,大家心裡咯噔一聲,下意識看向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的理智瀕臨破碎,他的雙眼充血,面容猙獰,仿佛要将所有的憤怒都傾瀉出來。
“在下要殺了他們!”
絕對不會認錯妹妹,一眼就認出女孩身份,芥川的雙眸中閃耀着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整個世界都燒為灰燼。
他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出現這樣的畫面。自己的妹妹,竟然曾經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如果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沒出現,那妹妹可能會遭受怎樣的對待,生活在鐳缽街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不能原諒,不能原諒,不能原諒!
欺辱妹妹的人,絕對不能原諒!要殺了他們!要用他們的血祭奠他們的罪孽!
不!不夠!不夠!不夠!
他的雙眼充血,面容猙獰,仿佛要将所有的憤怒都傾瀉出來。
被抑制的異能力暴動,芥川的異能力——羅生門突破書的阻隔。就像中原中也先前控制不住情緒,造成觀影空間的震蕩一樣,強烈的憤怒讓他的異能力也失去了控制。
野獸般的殺氣從芥川的全身噴薄而出,全身的肌肉因憤怒而嘎吱作響,芥川的腦海裡隻有毀滅一個念頭。
毀滅敵人!毀滅讓妹妹受到傷害的一切!
“去死啊!”芥川咆哮着,他的理智已經完全被憤怒所淹沒,隻想将眼前的一切都破壞殆盡。
以芥川為中心,方圓十米之内,地闆破裂,觀影座椅盡數化為灰燼,羅生門化作黑色的野獸,在這個空間不斷肆虐着。
面對突如其來的異能力暴動,偵探社的成員們隻能四處躲避,盡可能地避開芥川的攻擊。
“芥川,冷靜一點!”國木田避開飛濺的碎渣,試圖叫醒芥川的神智。
然而,芥川已經徹底失去理智,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隻能感受到内心的瘋狂燃燒。
意識到空間波動,書的壓制立刻襲來,重如萬頃的力量壓在芥川身上,芥川猛地跪在地上,口中噴出血液,整個人陷在地上,連手腳都擡不起來。
即便如此,芥川依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紮,完全無視書的舉動,隻是盯着銀幕上那幾個虛化的身影,目光中是無盡的狂暴和仇恨。
“報仇?為了報仇不惜賠上性命?你就沒有想過,在你死了之後,被你遺棄的妹妹在這個城市會遭遇怎樣的事情嗎?”
“那一天,哥哥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為了手刃不法之徒,你跑入林中消失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丢下受傷的我自己走掉?”
太宰治和銀的聲音不斷地回蕩在腦海中,那些話語,如同刺耳的刀刃,不斷地切割着芥川的靈魂。
芥川龍之介痛苦地捂住耳朵,試圖阻止那些聲音的侵入。然而,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擺脫那些聲音的糾纏。
“對哥哥來說我根本無關緊要。”
“任何人都無關緊要,你關心的隻有自己。”
“你就沒有想過,在你死了之後,被你遺棄的妹妹在這個城市會遭遇怎樣的事情嗎?”
诘問的聲音再次響起,回蕩在疼痛到戰栗的腦海裡,帶着無盡的悲傷和絕望,仿佛來自深淵的歎息。每個字都像一把銳利的刀,刺入芥川的心髒,讓他無法呼吸。
有什麼東西正在灼燒他的喉嚨。
灼燒喉嚨的是尖叫、是痛哭,是咆哮過後呼喊過後也不會熄滅的火焰——它的名字叫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