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
這是一間繁忙的辦公室。
日光燈照亮了每一個角落,白色的牆壁反射出冷白的光線,映襯着每一個埋頭苦幹的身影。桌面上的文件堆積如山,電腦屏幕上展示着複雜詳盡的數據和表格,打印機則發出低沉的嗡鳴聲,持續地吐出新的紙張。
電話鈴聲、敲擊鍵盤聲、低聲的交談聲交織在一起,辦公室裡的人或站或坐,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咖啡的香氣,偶爾有人起身倒水,傳來瓷器輕輕碰撞的聲音。
穿過人潮擁擠的大辦公室,再往前進,就來到一個單獨隔開相對安靜的辦公室。辦公室裝修豪華,僅供領導使用,隐隐約約傳來人們交談的聲音。
“中原先生,XXX組織的老大想要與您重新協商XX那塊地盤的歸屬問題。”
“商量個屁,讓他滾。”
“中原先生,這是上個季度的财務報表還有……”
“啊,放那兒就行,我一會兒再看。”
“中原先生,WG财團的凱恩少爺想邀請您參加他的18歲生日晚宴。”
“告訴他,沒空。以後這種小事不要再彙報給我,直接拒絕。”
“中原先生,請問HUM組織與我們組織的沖突……”
“還有,組織一分部的小型叛亂已經被鎮壓下去,後續的處理……”
“……”
中原中也的眉頭緊皺,眼前的文件堆積如山,每一份都需要他親自處理。他的下屬在旁邊彙報着各種情報,他隻能一邊批閱文件,一邊聽着下屬的彙報。
鋼筆在報告上快速地劃過,留下了一道道深刻的印記。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手機來電,眉頭皺得更深了。
太宰?
這個時間點日本應該是淩晨三點多吧,這麼晚了,這個混蛋不睡又要幹嘛?真當自己不會猝死嗎?啊,不對,要是真猝死了,這家夥隻怕會開心得詐屍。
不過,如果他真詐屍了,恐怕會沮喪得立刻入水自殺吧。
中原中也心中暗罵,但還是接起了電話。
“太宰?”中原中也用眼神示意下屬停止彙報,等到下屬的背影完全離開了辦公室後,他才沉聲開口。
“你這麼晚不睡,打電話過來最好是真的有事。”中原中也的聲音帶着一絲疲憊。
“……”
電話那頭很安靜,隻有輕微的呼吸聲,仿佛在刻意等待着他的回應。
“太宰?”中原中也的聲音帶着一絲疑惑。
“嗯,是我。”電話那頭傳來太宰治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平靜而低沉,中原中也卻下意識地擰了下眉頭。
太宰治似乎在室外,從電話聽筒内傳來風的聲音,以及遠處的汽笛聲,還有隐隐不清的槍聲。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中原中也壓低了聲音,“你現在在出任務?”
太宰治沒有回答,背景裡的槍聲更清晰了,中原中也甚至聽到了有人痛苦呻吟的聲音。
“太宰,你怎麼了?說話啊!”中原中也緊張起來,他能感受到電話那頭的不尋常氣氛,心中越發擔憂。
“中也,我……”太宰治的聲音頓了頓,仿佛在掙紮着說出接下來的話,“我……”
随着一聲清脆的槍聲,剩下的話像斷了線的珠簾,卡在喉嚨裡,沒有後文。
那槍聲好像就在眼前,震得人耳膜生疼,讓人感到極度不适。中原中也就他專業的業務水準判斷,開槍的地點距離太宰此時不到五米,否則不可能讓隔着異國海岸的他也感到耳膜刺痛。
“太宰?!”中原中也驚的從座椅上站起,邁步就要往外走去。
“太宰先生,在場的敵人已經全數被剿滅了。”
就在這時,手機聽筒那邊傳來一道沉穩而恭敬的彙報聲。
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廣津老爺子!
緊接着,從手機那頭傳來微不可聞的歎息聲,接着是男人短促的低笑。
事到如今,中原中也哪能意識不到自己又被太宰這家夥欺騙了。恐怕太宰此刻根本不是身陷囹圄,而是正雙手環胸,氣定神閑地站在任務現場,欣賞着自己的傑作吧。
早就該意識到的,這個家夥,這個混蛋!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的雙眼仿佛要噴出火來,就像一隻被激怒的噴火龍,全身都充滿了狂怒的火焰。
“殺了你,絕對要殺了你!!!”
“我明明什麼都沒說,是中也自己想錯了吧。”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清晰,甚至帶着一絲愉悅。
也正因這樣,聽得中原中也更加火氣上湧。
“你故意的,你絕對是故意的!”
“并沒有。”太宰治慢悠悠地收回剛剛鳴響的手槍,随意地扔給一旁恭敬等候、大氣也不敢出的下屬。
“隻是手槍保養不當,走火了而已啦。”
他勾起嘴角,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的玩具一樣,好奇地問:“中也以為我遭遇了什麼?暗殺?被俘?”
“唔……我說,中也剛剛不會是……在擔心我吧?嗯?”
太宰治的聲音帶着明顯的戲谑,仿佛在刻意刺激中原中也的神經。後者果然被激怒,緊握着手機,呼吸急促,雙眸噴火。
“才不是!擔心一條死青花魚什麼的,我快要吐了!”中原中也竭力壓抑着憤怒,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你到底有什麼事,沒事我就挂了。”
“啊,還真有。”太宰治仿佛這才想起正事,恢複了正經的表情,“中也,你身邊有其他人嗎?”
“沒有。”中原中也的眼神警惕地向四處張望了一下,回答簡潔而堅定。
“好吧,那我就直接說了。”太宰治頓了頓,仿佛在組織語言。
看上去似乎是大事,中原中也屏住了呼吸,安靜地等待着太宰治的下文。
日本正處淩晨,忙亂的交戰聲也在戰鬥結束那刻消失,電話那頭一片靜谧,中原中也幾乎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太宰治的聲音在這樣的背景下顯得更加低沉。
“中也。”他說:“我果然最讨厭你了。”
“?????”
“!!!!!”
沒想到會突然從這家夥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中原中也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
“你有病吧!大晚上給我打電話就為了說這個?!”
“好巧啊!我也最讨厭你!”
“全世界我最最最最最最讨厭你,比你讨厭我還要讨厭一萬倍那種!”
可惜不管他說什麼對面那人都不會聽見。說完那句話之後,太宰治就掐斷了對話,就連中原中也憤怒中回撥過去的通話,也被毫不留情地一個個挂斷,擺明了不想聽到中原中也的斥責。
“混蛋!”
聽着電話那頭嘟嘟嘟的忙音,中原中也憤恨地拍了一下桌子。
“等着,你給我等着!”】
“好幼稚。”
看着太宰治在任務現場也非要打電話騷擾中原中也,僅僅為了說一句“我最讨厭你”這樣的違心話,與謝野晶子就像看到小學生戀愛一般,不忍直視地抽了下嘴角。
現在就連小學生都不會用這樣的手段吸引喜歡的人的注意了,太宰治這樣的行為簡直和他本人展現出來的性格完全相悖。雖然早就知道他在中原中也和在别人面前是兩個模樣,但是眼睜睜看着前一秒還在釋放冷氣,把下屬吓得冷汗涔涔的人下一秒就變成另一個模樣,性格跳脫得如此巨大,真的不會精神分裂嗎?
誰會那麼無聊,就為了這麼點小事專門打電話找罵啊?也就太宰治幹得出來。
“不是,太宰是在和帽子君告别啦。”見與謝野晶子和大家都沒看出太宰治的用意,江戶川亂步難得好心,主動解釋道。
“告别?”中島敦轉過頭,好奇地追問,“太宰先生留在□□了嗎?”
“那是當然的啦,畢竟,□□的首領都容不下他了。”江戶川亂步輕描淡寫地說,“繼續留在那裡的話,太宰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尴尬,除非他像我們世界一樣,把森先生趕下台,自己擔任首領。很顯然,他覺得當首領太麻煩了,所以打算跑路不幹啦。”
說完,江戶川亂步往自己口中丢了兩粒口香糖,嚼了起來,好像完全不知道,也完全不關心,自己的一段話給大家造成了多大的沖擊。
“不會吧!”
“怎麼會?”
武偵和□□衆人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太宰治要離開港口黑手黨這件事從未出現在他們的設想裡。
太宰治是天生的黑手黨,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他不待在□□,還能去哪兒?
倒是森鷗外容不下太宰治這件事沒怎麼讓大家意外,畢竟他們這個世界,兩個人的關系就不算融洽。換算一下,也許另一個世界兩個人的關系也是水火不容吧。
“亂步先生,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中島敦有些遲疑地問道。
“嗯,我猜的。”江戶川亂步聳了聳肩,語氣輕松,“畢竟,我也沒辦法完全預測太宰的心思。不過,他的确是在和帽子君告别呢。”
“可是,為什麼要告别呢?”與謝野晶子忍不住問道,她實在想不通,太宰治為什麼會選擇離開。
“這個嘛,大概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待在□□已經沒有意義了吧。”江戶川亂步攤手道,“畢竟,他最開始待在□□的原因就是尋找他想要的東西,既不是為了金錢,也不是為了權利,在待了那麼久發現自己也跟找不到東西之後,産生想要離開的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而且,□□首領都容不下他了,繼續待在組織裡有什麼意義?組織首領又累又不好做,按照他的性子一定躲得遠遠的,能不沾手就不沾手。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另一個世界的太宰先生和森先生關系明明很好……”中島敦睜大眼睛,紫金色的雙眸染上茫然的神色,喃喃自語般說道,“森先生為什麼要逼走太宰先生呢?”
明明那個太宰先生沒有謀權篡位的打算,對組織的首領之位也沒有絲毫興緻……森先生應該也知道啊。
“是為了三刻構想哦,敦君。”
聽到中島敦的低語,森鷗外聲音平緩地解釋,“雙黑太強大了,強大到隻要他們兩人待在一起,必然會導緻組織的規模變得越來越龐大。而這種情況對三刻構想是緻命的,如果不加以控制,恐怕會發展成我們世界這樣,□□一家獨大的局面吧。”
“所以‘雙黑’必須分開,不能讓太宰君和中也君繼續待在一個組織内。對比對組織忠心耿耿,深得下屬信賴,并且對首領忠誠不二,其親友也都是組織核心人物的中也君,太宰君的優勢蕩然無存。無論是誰做出選擇,都會留下中也君的吧。”
“而且,”說到這裡,森鷗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着中原中也,“中也君已經完全把□□當作家,把旗會當做家人了。太宰君也做不出逼着中也君從心心念念的家裡趕出來的事,所以,他才會自己選擇離開。”
“原來是這樣……”中島敦喃喃自語道,“為了實現三刻構想,太宰先生不得不離開。那他能去的地方隻有……”
“沒錯。”森鷗外點了點頭,聲音低緩而沉穩,“按照另一個世界的發展,他會去的地方應該是武偵或者異能特務課其中之一吧。”
畢竟,森首領和其他三刻構想的核心人物絕對不會眼睜睜看着太宰治投奔别的組織,以他的能力,萬一造出來一個“四刻構想”怎麼辦?
“那可未必。”江戶川亂步嚼着口香糖,口齒不清地說了句什麼,但因為聲音太輕,話音模糊,除了福澤谕吉,誰都沒能聽清。
【和普通的黑手黨不同,公關官的另一重身份是日本家喻戶曉的明星,在國際上也享有名氣,除了在某些場合擔任組織的對外發言人之外,他的行程和一般的明星沒有太大區别。
此刻,他剛拍完上一組鏡頭,正無聊地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翻看劇本,中原中也的電話鈴聲便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中也?你這個大忙人竟然還有時間抽空給我打電話。”公關官從助理手中接過水杯,抿了一口。“我還以為剛剛接手歐洲分部的活,你肯定會忙得不可開交呢。”
“是很忙,不過,那個之後再說。”電話那頭傳來中原中也熟悉的聲音,“公關官,我記得你在法國拍戲?”
“是啊。”公關官揚起一抹攝人心魄的微笑,将身邊的人迷得暈頭轉向。就連跟在他身邊多年,早已對他的美貌産生免疫力的冷面助理,也忍不住晃了一下心神。
公關官的美貌簡直是大殺器,就像一把利劍,斬斷了幾乎所有人的抵抗。自他來到片場的每一天,都能收到熱情奔放的法國人直白或隐晦的邀請。從導演,到男主角,再到女主角……公關官拒絕了一茬又一茬的狂蜂浪蝶,可依舊擋不住想要與美人共度春宵的人。
有桃花運是好事,多了可就是負擔。
公關官不得不一直維持着假笑,用疏離冷漠的态度來應對一切邀約,搞得不少人以為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溫和有禮,但客氣疏離呢。
沒想要平時除了交際連笑容都吝啬的公關官竟然會露出這樣的笑容,就像寒冰融化,又像初雨轉霁,在場的明星和片場工作人員不由得開始猜測,那個能讓他露出這般舒心笑意的人是誰。
中原中也可不知道在場衆人的想法,也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聽說和你合作的這個導演很嚴厲,你那邊的工作怎麼樣?”中原中也關切地問道。
“工作強度不算大,導演對我還不錯,拍攝進程很順利。”聽到朋友的關心,公關官的心情顯然很好,回答中也的問題時,語氣中盈滿了歡喜。
“按照這個進度下去的話,很快就能拍完我的戲份。我還打算過兩天去歐洲分部看你來着,自從你接管歐洲分部以來,忙得連回我們消息的時間都沒了,中也。”
“那太好了!”中原中也的聲音充滿了喜悅,“既然你不忙,你現在可以過來幫我處理一下歐洲分部的事情嗎?重要的文件我會帶走處理,剩下的普通任務你幫我接手一下,主要是幫我坐鎮一下分部,穩住局勢,誰知道我剛走會不會有人跳出來,那些家夥總覺得……”
“等等等等等等——!”
公關官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連忙截斷了中原中也沒說完的話,“你要去哪兒?回橫濱?”
“嗯,回一趟橫濱。”中原中也語速加快,向公關官簡述了一下和太宰治的對話,并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總感覺,太宰心裡憋着壞呢,那家夥絕對想搞事。可是我這邊的工作剛起步,歐洲分部的事情也很重要。想來想去,你在法國離我這兒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