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發話的劉老爺說道,“文琦,文琮,你們跟我到書房來。”
女人們知道男人們有正事要談,目送着他們離開。老太太留下劉太太說話,靜怡便悻悻地往外面走。
靜怡拉着景然走到院子裡一處僻靜的地方,還有些不甘心地問道,“大哥,你忘了來之前我媽怎麼叮囑你的?怎麼能說她肚子裡有個孩子呢?”
景然一臉嚴肅道,“醫學是不容許開玩笑的。我隻答應大媽,會确确實實地診斷,如果她沒有孩子,我會打破謊言,可如果真的是懷孕了,也不能偏說沒有。”
靜怡氣得直跺腳,小聲念叨着,“到底是下人生的種,就知道替下人說話。”
景然知道她以為自己沒聽到,也不氣惱,勸她道,“我知道你心裡一定不舒服,但孩子到底是文琦的,你也不要做出太出格的事,像是剛剛說的那些話,實在沒有禮貌。”
“大哥就不能說兩句我愛聽的話麼?最委屈的人可是我!他劉文琦忘了麼?當初我們在教堂裡舉行婚禮,他當着上帝和神父的面發過誓,今生隻愛我一個的!”
景然微微歎氣,緩聲道,“文琦确實做得不妥!但從男人的角度看這件事,這個時候你越是發狠,他就越會心寒了。”
“笑話,這是什麼說法!他做了錯事,還要我體諒他!天下可沒這樣的事!隻要我在一日,那個小賤人就不能有好日子過!”
景然終于明白這時候怎麼勸她都是徒勞,索性不再說話。
靜怡又說道,“還得把這件事告訴父親,他們劉家這樣待我,一定得讓父親給他們點顔色瞧瞧!”
“又是何必呢?”景然還是勸道,“現在你最該做的,是跟文琦好好聊聊,你們是夫妻,發生這樣的事情,更應該開誠布公。”
這句話倒說到靜怡心裡,她也很想向文琦問清楚,自己到底差在什麼地方?為什麼文琦要這樣作踐自己,偏要跟下人有了孩子。
劉老爺坐在書桌前,陰沉着臉,文琦和文琮站在書桌前等着父親訓話。
父親一向話不多,但每次将他們叫到書房訓話,都少不得嚴肅認真。
垂頭喪氣的文琦先開了口,“爹,我知道錯了。”
劉老爺悶哼一聲道,“錯在哪裡?”
“錯在。。。錯在。。。私通下人,使其懷孕生子,讓家族蒙羞。”
“虧你自己還說得出口。”劉老爺又道,“靜怡是你自己選的妻子,又是在神父面前起過誓的,你做出這樣的事,不止讓靜怡寒心,更是對婚姻的背叛!”
文琮想不到父親能說出這樣的話,對父親的敬意更濃。父親一直做進出口貿易,經常和洋人往來,想法和作風都越來越西化,也越來越開明;而且父親也是虔誠的基督徒,認同一夫一妻的婚姻關系。
“是。”文琦道,“可是父親,錦裡懷的是您的孫兒,您不開心麼?劉家終于有後了啊。”
“你從小讀的是洋學堂,又留洋讀了那多年的書,腦子裡怎麼還有這種糟粕思想!”劉老爺嘴上教訓着文琦,心裡還是有兩分高興的,畢竟含饴弄孫的天倫之樂是人人向往的人生樂事。
文琦也想不到父親比自己更加前衛,居然能視傳統的倫常為糞土,本以為可以搪塞過去,讓自己免于責罰,卻不想弄巧成拙了。
“你祖母一定舍不得罰你,但總該給你些教訓,就罰你回上海後到碼頭的廠子工作三個月,把廠子這三年的賬重新算一遍!”
“父親,眼看着沒兩個月就過年了,能不能過了年再去?”
“不能!什麼時候學會跟老子讨價還價!”
文琮從後面拍了拍自己的哥哥,讓他趕緊服軟答應下來。劉老爺看出了他的小動作,又對他說道,“還有你。回國也有兩月,到底想好了日後的出路了麼?”
“父親,我還是想做建築師。”文琮恭敬道,“我也知道父親很想讓我到公司幫忙,可我覺得自己所學并不能幫公司做什麼有價值的事。”
“覺得公司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麼?”劉老爺笑着開玩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