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之季,上海的雨水便多了,入了夜,淅瀝小雨裡還夾雜着冰晶,婉凝和愛玲坐在愛玲房裡的起居室裡,規劃共濟社第三分社的床位和醫療空間;屋外忽然起風了,婉凝起身去關窗子,有點恍然。
她原見雨發愁,大多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閨中女兒情态,可如今,換做是救濟傷病、扶助弱小的未雨綢缪。
“算來算去,第三分社最多隻能放300個床位。我看,還是得讓三弟再給規劃規劃。在國外,醫院、診所、護理院都需要有相應設計經驗的建築師設計規劃的。”愛玲發現手邊的茶壺中沒熱水,正要起身去倒水,偏巧聽到敲門聲,“請進。”
錦裡和文钰一起端着一壺大吉嶺紅茶和一壺熱牛奶走進門來。
錦裡和文钰素來沒來往,一起來找愛玲,讓人好不驚奇。
愛玲向來與小嫂井水不犯河水,從前管家時,循例的零用都是完完整整包個紅包交給小嫂的傭人紫霄,連除夕、中秋這樣的大節日都沒在一起吃過飯,更莫說幾句交談了。
文钰先開口化解衆人猜測中可能出現的尴尬,“二嫂,你與婉姐姐一起籌劃的共濟社新社進展如何啊?”
愛玲道,“這不還在畫圖籌劃麼。哎,你二哥哥和三哥哥回來沒啊?”
錦裡看到愛玲手上的空杯子,趕緊上前先給杯子裡倒一些紅茶,“二少奶奶這些日子可是辛苦了。”
“姨奶奶坐呀,你們這是?”愛玲先對錦裡客氣道。
文钰先拉着婉凝也一起坐下,又看看愛玲才道,“共濟社如今已經開了第三間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層出不窮,二嫂和婉姐姐自然是能幹的,卻也未必事必躬親、面面俱到,總要有幫手的,小嫂整日在家中虛度時光,不利于身心健康,她在上海又沒什麼朋友,更沒什麼親戚,不如讓小嫂到共濟社幫幫忙吧?”
錦裡一臉真誠地看着愛玲,愛玲卻隻是微微一笑,道,“如今一社、二社運轉平穩,人員充足,三社還在籌劃中,若有需要麻煩姨奶奶的,我自當提前跟你商量。”
錦裡似是沒看出愛玲的趕客意味,還想請婉凝再替她美言一二,文钰卻先道,“也對也對,三社還在籌劃,來日方長,今天也夜深了,小嫂先回房休息吧。“
待錦裡出門,愛玲又起身将門關緊,又問文钰,“你這是唱哪出?”
文钰倒了杯熱牛奶,靠在婉凝肩膀上,無奈道,“大哥哥交給的任務,我也是看在他每日給我兒子做早教的面子上。”
“你這個懶丫頭。”愛玲登時走到身邊,伸手往她腦門上一戳。
“你下次找二哥哥呀,二哥哥也教安楠學功課。”婉凝笑道。
文钰又道,“可我也覺得小嫂子挺可憐的,外面的人不知道,可咱們家裡都知道,小嫂子生的孩子整日隻能養在大嫂身邊,以後等孩子長大了都未必知道自己的親娘到底是誰。原我也不知道大嫂和小嫂如何相處,這些日子住在家裡,或聽或看,也知道了大嫂對小嫂結締頗深,先在大嫂管家才幾天,便聽說她故意克扣小嫂用度的事。也是大哥哥讓我平日多帶小嫂出去轉轉,說小嫂原也是做過粗活的,若能到救濟社幫忙,也算是有自己的社交和生活。”
婉凝專注地調着奶茶,文钰便又道,“婉姐姐你自不會是還在生小嫂的氣,若你還生氣,她生孩子的時候,你也不會管是不是?”
婉凝便道,“左右是大哥的家事,我們有什麼管不管的。我剛才聽到車子的聲音,估計是你三哥回來了,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