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凝微微與領路人點頭,又放開文琮的手,略拍了兩次讓他安定,又走進女孩們,在她們面前踱着步,似是要把每個女孩都看得更仔細些。
果不其然。
文琮和婉凝回家路上想起福利院的遭遇,還覺得自己羞赧又好笑,又擔心婉凝貿然行事,問她,“想來你也是心裡有數了。此事你打算怎麼辦?”
婉凝苦惱地搖搖頭,坦言,“還沒想好。”
“先不要跟钰兒講。”
“知道的。”
文钰耐不住性子,這樣的事,恐怕愛玲都無法以一己之力安排地清清楚楚,更何況是他們,确是從長計議為佳。
文钰近來操心的事接踵而至,确也無暇顧及。
政府不日将從洛陽遷回南京的消息早已穿得沸沸揚揚,但家俊遲遲未給文钰回程消息,甚至連家書都比往日少些、遲些,偶爾通話也隻說“公事繁忙”,沒說兩句便要放下電話。文钰起初還願意理解,但次數多了,便覺得家俊未免冷漠,她先時喜歡家俊,就是喜歡他對自己殷勤,從未期望他要有什麼事業家業,便做個二哥哥那樣的清閑教授顧問,多好。家俊偏生如此上進,她隻能帶着孩子往洛陽去追随,劉太太哪裡舍得讓女兒走這麼遠路吃那些苦,更何況戰事剛平,出了租借都是不安生的。
文钰隻能纏了婉凝,與她安排一些共濟社的事情做。
“這一家子都是忙忙碌碌的,就連錦小嫂子如今都能搬到馬當路上的公寓單住,進了戲班子演演小龍套。單單我是個閑人,二嫂嫂、婉姐姐,你們也行不行好,給我些事情做嘛。“
愛玲一邊看着《國富論》一邊笑着對婉凝道,”現在都是你婉姐姐主事,她同意我便沒有意見。“
”婉姐姐…“文钰轉而對婉凝撒嬌,”不過,姆媽和大嫂嫂竟然答應讓錦小嫂子出去另立門戶。真是奇事。“
錦裡本就是劉太太心頭大患,現在願意跟劉家劃清界限搬出劉宅跟長房長孫斷絕關系全憑自己的造化安身立命,自然求之不得。文琦雖然小事糊塗,但常在商場遊走,也自知愛惜羽毛,除了靜怡的心病,他們小夫妻也多了更多相處的機會,各處比較都是一件好事。而靜怡似是跟文琦做了長期的談判和交易,才允了文琦這樣的決定,錦裡與劉家斷絕關系,寫好契約,拿了一筆錢财出去自生自滅。
愛玲心知肚明其中原委,看文钰已然為人婦為人母竟還如此單純,不禁要為她擔心。
婉凝想起錦裡搬出家門那日,一身素淨棉布旗袍,齊耳學生頭顯得分外青春,晃然間還能看到三年前陳墓老宅裡我見猶憐的樣子。
”婉婉,療養院的三稿圖紙是不是在你這裡?“文琮沒料到愛玲和文钰還在婉凝房間說話,比往日急躁些,推門而出道。
文钰嘴裡的阿華田差點吐到婉凝新買的竹編涼席上,顧不上吞咽這口阿華田,滿臉疑狐地看着文琮和婉凝,想來自己也是天天與他們一處吃飯聊天打鬧的,怎麼似乎錯過了諸多好戲,他們什麼時候,如此親密?
若放到平時,這種場面,文琮定要迅速尋個借口,匆忙抽身離開,可這日想來他确是找圖紙心切,先是發懵地看看愛玲和文钰,又對愛玲微微點頭問好,“二嫂好”,便走到婉凝放手提包的櫃子旁,拿起她平日常帶文件用的手提包翻找;文钰和愛玲見狀,便盡快離場。
他們,自然是合适的,愛玲想;走到門口時,還忍不住回頭看着兩人正默契地整理在婉凝桌上的一堆共濟社圖紙,亦曾相識的場景,确是不同風格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