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濟棠轉而大笑，“我原先畫了些圖，副官。”

陳濟棠的副官從皮包裡拿出陳濟棠之前畫的規劃圖手稿，以及更先前的規劃圖，恭敬地遞給陳濟棠，陳濟棠拿了圖紙，随意走到一處休息室，将圖紙放到桌面上，給文琮比劃。“如今規劃中的居住規模基本是這處的兵力規模，我帶兵有些劍走偏鋒，并不認為無條件擴大兵力是好事。”

文琮點點頭，領會着圖紙中的設計理念，不經意道，“原圖紙應是仿照俄式和日式軍校設計的，陳将軍的手稿融合了許多德國軍校和工廠的功能。比如，這個室内練武場的挑空圍廊設計，是參考歐式工業文明的監視場域的概念。”

陳濟棠露出滿意的微笑，看看亭衛，有對文琮道，“先前姜師長說您可能适合這個改造項目，我還心有疑慮，先生此語一出，我也放心了。”

文琮撓撓頭，微笑着，又拿着原圖紙說，“當初的規劃思路還是從有樣學樣的方向出發，少考慮實用功能和地理位置條件，若現在升級優化，我們須得考慮進去，另外，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本次改造要考慮短時間能呈現出的階段性效果，盡快滿足軍内急需解決的一些問題。”

陳濟棠和姜亭衛相視一笑，陳濟棠特意做了一個揖禮，“如是，便要麻煩先生了。”

文琮隻覺得受寵若驚，卻也要把需求明細，職責明确，于是又道，“我雖是建築師，卻是在啟明建築事務所供職，啟明的營造基礎都在上海。”

姜亭衛這時補充道，“營造之事姑爺大可放心，軍中部隊當是日常操練，三下五除二都能解決，至于建築用料，軍隊經營的工廠亦能補給。”

文琮暗自歎服陳濟棠的治軍方略，若真如姜亭衛所說的補給配置妥當有序，那麼坊間傳聞的“鎮南王”，确實實幹得當。

陳濟棠這時又道，“但有一條，為軍隊行醫，自然要紮根軍營，劉先生做設計方案期間，要在軍營中過日子。”

文琮此時擡起頭，面露難色，自然不能讓婉凝随他在這虎狼窩生活，可讓他暫别新婚妻子，住在軍隊做設計方案也是大大的為難。

文琮停頓思考的空隙，有下屬來報，昨日違反軍令的刑罰定在五分鐘後執行，請将軍去監刑。

這時候文琮才從濃厚的興趣中跳出來，恍然大悟着，自己這番熱愛和興趣，此刻竟将自己置于騎虎難下之境地。

得虧了賢妻婉凝聰穎機靈，道，“這麼好的機會，劉先生自然要全心全意在營地裡把方案一次做好。”

陳濟棠開懷一笑，道，“如是，便擺脫劉先生。方案緊急，劉先生也是新婚燕爾，方案之事便一鼓作氣，20日為期限吧。”

“便15天罷。隻是我今日還要處理一些事務所的公事，再歸置準備些日常用度，從明日進營算起。”

陳濟棠點頭默許，又讓姜亭衛好生送兩夫婦出門，并配車方便他們在廣州辦事。

李順記營造廠要在廣州收購一間生産和倒賣營造用料的工廠，文琮這次還有實地考察的任務，擇日不如撞日，從營地裡出來，文琮便和婉凝前往工廠，姜亭衛送他們上車時不忘提醒一二，“營造用料參差不齊，品質不一，無經驗者全然察覺不出，有經驗者也會因中間回扣而以次充好，門道太多，除了掌握生産工廠打好基礎外，建立一套管理質量的機制，發掘聘用專營營造用料采購和營造管理的人才更是重中之重的要務。

文琮和婉凝皆很是感恩亭衛為他們考慮籌謀的一片熱心，臨别前，婉凝又問他，“可需要我帶信給姜爹爹姜嬸嬸？”

在下屬面前向來威武神氣的将軍此時臉上的光慢慢黯淡下來，引着文琮婉凝又往前走了幾步，确認了下屬識相地留在原地後，才緩緩道，“大小姐知道的，我與爹娘當年不太愉快，到如今已經十年未聯系了。若是方便，這次回去也不要告知他們。”

婉凝理解地點點頭，和文琮上了車，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還和亭衛揮着手，轉而才用小聲跟文琮道，“亭衛若沒和家裡聯系，怎麼你我在做的事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文琮無奈一笑，看着漸漸遠去的軍營和姜亭衛，心裡浮出一句詩：

沙場峥嵘尤未盡，正是仲春好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