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紅衣的何禾愁眉,站在原地,向着郭劍俠抱拳行禮,應道:“宗主,何禾在!”
郭劍俠看着站在紙鶴上的宋十鸢,嘴角勾起一抹笑,臉上盡露得意之色,道:“将宋十鸢拿下!”
“但是!宗主!”何禾急忙道,卻見郭劍俠拿出一款玉簡,她低下頭,狠狠閉上了眼,道:“何禾領命。”
則正劍随即出鞘,何禾飛身而上,反手持劍。寒光乍現,則正劍就出現在宋十鸢眼前。
“小心左側。”何禾眼含掙紮,低聲提醒。
宋十鸢感激的笑了笑,狼狽往右側避開。
“郭宗主!你是不是當我不存在!”梁瀾橫眉怒呵,随即祭出本命法器來雪扇,飛身到宋十鸢身邊,“嗆”得一聲擋住何禾的攻勢。
何禾對着兩人颔首,低聲道:“梁峰主,多有得罪。”
梁瀾皺眉側頭回看了宋十鸢一眼,宋十鸢抓住梁瀾的衣袖湊到她耳邊低語幾句,梁瀾舒展開眉頭,點了點頭。
梁瀾對何禾低聲道:“無妨。”随即,兩人便拆了數十招。
金惜秋見狀,笑道:“郭宗主的愛徒真是厲害啊。”
郭劍俠皺眉看着三人的往來,往手中的玉簡注入一絲靈力,高聲道:“何禾!”
何禾頓感腹部一陣劇痛,冷汗從額間滴落,拿着則正劍的手一抖,整個人僵在原地。
宋十鸢立馬上前,拉着梁瀾往後退出一段距離,小聲道:“師尊小心。”
梁瀾點了點頭,将手中的來雪扇半開。
周霖淵見狀,焚柏劍在劍鞘中抖動,卻被金惜秋一把按住。
周霖淵皺眉看向金惜秋,道:“金家主,這是我們赤華宗和判查司之間的私事,希望家主您能看在周某的面子上,今天先回金家去,來日周某必定親自上門問候。”
郭劍俠重劍出鞘,攔住欲上前的沈确。
而此時,何禾眼神已變呆滞,手中劍法卻分外淩厲,出手便是殺招,青光乍現,則正劍直指梁瀾左肩。
梁瀾揮動手中半開的來雪扇,眼中白光一閃,暴風雪就在扇尖出現,向着何禾掃去。何禾見狀隻能收起招式,豎劍抵擋。
何禾被刺骨的暴風雪逼退好幾步,還沒穩住身形。一把纏繞着黑氣的匕首便從人群中射出,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直刺宋十鸢背心。
“阿鸢!”梁瀾驚懼,欲繞到宋十鸢背後,卻被何禾幾個越步上前,一劍攔住。
“什麼?”宋十鸢靈力被封,意識海中還有夏憫不斷對她施加影響,根本沒有看到那把匕首。
林靈在下,清楚地看見那把纏繞着黑氣地匕首往宋十鸢背心襲去,心急之下,連忙閃身到宋十鸢身後,運去靈力,結出結界,想攔住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卻直接穿過林靈的結界,一把刺中他的心口。纏繞在匕首上的黑色瞬間進入林靈體内,片刻就将他所有的靈脈打斷。
宋十鸢隻見林靈的結界被打破,一把匕首直入他的胸膛,明明壯如黑熊的體型卻像被人從體内打破所有骨頭般往下掉落。
“三師兄!”她目眦欲裂,驚呼出聲,想要掉轉紙鶴去接住林靈的身體。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梁瀾被宋十鸢的喊聲吸引,回頭看向兩人。何萬森借機閃身到梁瀾身後,在她背心打出他的獨門絕技化功掌。
梁瀾猛地吐出一口血,右手使勁震開何禾,轉身想用雪扇攻向何萬森。而何萬森早就一腳踹向梁瀾,将她從空中擊落。
“師尊!”宋十鸢站在飛速下降紙鶴上,馬上就要抓住林靈的手,卻被這變故驚到。
林靈白着臉,笑着擦了擦宋十鸢滴在他臉上的淚水,将僅剩的靈力注入宋十鸢向他伸出的指尖中,狼狽地咳出一口血,釋然道:“先救師尊,好好活着。”
“三師兄!”宋十鸢看着不斷下落的林靈,又擡頭看向空中,隻能将紙鶴向梁瀾方向飛去。
“師妹!”周霖淵見狀,目眦欲裂,沖着梁瀾大喊。金惜秋見狀退後一步,悟意卻攔住周霖淵的身影。
“滾開!”周霖淵抽出焚柏劍向着悟意擊去。
悟意雙手合十,閃着金光的結界立刻張開,悟意閉眼道:“周宗主,事情還沒結束之前,老衲相信何司長下手是有分寸的。”
周霖淵眼中白光閃過,殺招已在焚柏劍下。
梁瀾被何萬森一腳踹下通天梯,滿身污漬地往下滾去。
宋十鸢伸手擦掉眼淚,慌忙從紙鶴上跳下,直接摔在通天梯上,不顧自己被摔斷的小腿,一把抱出梁瀾的身體。
宋十鸢将梁瀾扒拉到自己懷中,顫抖着手,将亂發從梁瀾臉上撫開,“師尊?”
梁瀾口中吐出一口血,一把不知何時出現,繞着黑氣的匕首就插在她胸口。宋十鸢伸手将林靈給她僅有的林靈注入梁瀾體内,不知是在安慰梁瀾還是在安慰自己,小聲道:“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沒有夏師叔治不好的傷,隻要夏師叔來。”
梁瀾慘白着臉一把握住宋十鸢給她注入靈力的手,掙紮道:“阿鸢,我中了化功掌,靈脈全斷了。你别浪費靈力了。”
“沒關系沒關系。沒了靈力,我們可以做凡人,我陪你一起做凡人。”宋十鸢并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豆大的眼淚從眼眶中湧出,“師尊,你不能有事,你不能有事。”
梁瀾口中湧出鮮血,苦笑道,“你見哪個凡人心口有把匕首,我全身骨頭已經全斷了,那狗東西根本就是想要我死。阿鸢,你拿着來雪扇,跑吧。”
宋十鸢脖頸處的鎖靈箍猛然收緊,她根本不想停下手中的動作,卻被鎖靈箍箍到眼前發白。
梁瀾看着面前被她帶大的弟子,百年前,屁大點的孩子被她抱上通天梯的樣子還曆曆在目,現在就已經這麼大了。她顫抖着将手中的來雪扇塞到宋十鸢懷中,看着宋十鸢被鎖靈箍箍地痛苦的模樣,抽出宋十鸢一直向她傳送靈力的手放在自己懷中,将自己僅剩的靈力傳送給了宋十鸢。
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血染紅的通天梯,心想:原來這就是幹擾别人命運的代價嗎?
清風吹過,梁瀾吐了最後一口氣,笑了笑:“挺好的。”
“師尊,師尊!”宋十鸢猛然抱住梁瀾已經停止呼吸的軀體,眼見着梁瀾的長發被清風吹散,她無措的将長發攏入懷中,“師尊,你先睡。等下我就帶你去找夏師叔,他一定有辦法!”宋十鸢不顧不斷滾落的淚珠,神經質地将梁瀾的一切都往自己懷中扒拉。
何萬森站在通體梯前,看着已經陷入瘋狂的宋十鸢,這幾日的濁氣好像終于随着梁瀾的逝去終于被清風吹散。他向着宋十鸢行了一禮,慢條斯理道:“宋十鸢,你師尊已經死了,夏朗也救不了她了。”
“宋十鸢”擡起血紅色的眸子看向台階上的何萬森,頭發慢慢變成紅色,臉上紅色的咒語閃着耀眼的光。她突然止住了眼淚,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鑰匙将脖頸處的鎖靈箍打開。
梁瀾的遺體被她打橫抱起,妥帖地放在一邊,四周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結界。
“宋十鸢”懸空而起,睥睨衆人,嘲弄笑道:“本尊不是宋十鸢,本尊是夏憫!”
“夏憫!”夏朗站在赤華宗主殿前,背着藥箱沖着夏憫喊道。
夏憫看百餘年未見的人,依然俊郎異常,他躲過沈确的攻勢,盯着那個身影,想将那個身影映到自己腦海中。他找回了自己的本音,眼神抖動,聲音輕
顫卻異常小心地問道:“夏朗,你有想過我嗎?”
夏朗愣神片刻,卻道:“你離開十鸢的身體吧!”
夏憫血紅色的眼睛猛然一酸,他慢慢閉上眼睛,卻沒有眼淚流出。
夏憫站在雲端之上,衣裙獵獵,長發飄飄,喃喃自語一句:“我會幫你報仇的。”
宋十鸢蜷縮起身子慢慢陷入已經被染成血紅色的意識海中。
等宋十鸢睜開眼睛,已經不在赤華宗裡了,破雲劍帶着遮天的劍意往她胸口襲來。
夏憫對他說:“你的小男友真是厲害啊!”
宋十鸢看了眼不遠處的沈确。他現在狼狽不堪,發髻散了,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傷口,如同一條敗家之犬,但是那破雲劍的劍意卻上了好幾層。
她收回目光,看向遮天的劍意下透出的點點藍天,笑道:“我就說你偷看了我記憶。他不是我男友,他心中全是他的天下衆生。你心存死志,又隻是殘魂一縷;我身上的靈力早就枯竭,他能赢你也不過隻是湊巧而已。”
夏憫歎了氣,道:“輸了就是輸了。小姑娘,被‘萬相随心’打中,除非神魂俱滅,不然你的靈魂将在永世遭受錐心之痛。”
宋十鸢點了點頭。
夏憫繼續道:“這事因我而起,你還有人在等你。我送你回你的世界吧。”他看了看已經近在咫尺的破雲劍,“你還能說一句話,去道個别吧。”
宋十鸢看了眼意識海中的夏憫,他穿着一身聞香峰的外門弟子服,背着采藥簍子,血紅色的眸子不帶一絲光亮。宋十鸢向着他笑了笑,道了聲謝。
宋十鸢看着現實中的沈确,一臉狼狽,嘴角還有一道血色,淺色的眸子帶着決絕盯着她。她笑了笑,對沈确說:“我祝你武運昌隆。”擡頭看向已經被劍意遮得隻剩一線的天空,她想:大姐給她紅雞蛋的那天,被師尊撿到的那天好像天也是這般得藍吧……
破雲劍帶着寒意刺入她身體,她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夏憫剝離,她無聲念道:“願,天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