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老壓着怒氣，上前行了一禮，高聲道：“金家主，赤華宗沈确、陳楓求見。”

宋十鸢躲在人群中，悄悄打量着金家家主，她越看那人越覺得眼熟，最後終于記了起來，她心下一驚：這不就是金惜秋嗎？

金惜秋随意應付着，環顧一圈後，挑了挑眉，恭敬地向着衆人抱拳道：“失禮了。”随即低頭責罵道：“怎麼搞的？赤華宗上門的時間都會搞錯！”

身側的侍女立刻跪下，認錯道：“是新夏安排不當。”

金惜秋沖着衆人做了個“請”的手勢，“各位移步。”

宋十鸢走在姜南身側，看着前面的幾人，低聲問道：“金家家主一直是他嗎？”姜南點了點頭。

金惜秋将衆人帶到大殿内，新夏已經為衆人安排好了接塵宴。

陳長老壓着怒氣，并沒有入座，站在殿中，抱拳道：“金家主，此次我們前來是為了求借‘問天鼎’，請您行個方便。”

沈确向着金惜秋抱拳道：“淮山君，沈某此次前來，有個不情之請，想借‘問天鼎’一用。”

金惜秋摸出一把扇子，笑道：“清越仙君，陳長老，舟車勞頓，先休息一下吧。”

“借完之後，我們就走了。”

金惜秋半開扇子，随意扇了扇，道：“陳長老，你不需要休息，下面的弟子總是要休息的吧。”又轉頭看向金玺羽，問道：“玺羽，你之前和我說的，在破雲峰救了你一命的女子可在這邊？”

金玺羽恭敬道：“在的。那位便是之前提及的宋姑娘。”

金惜秋順着金玺羽指的方向看向，和煦道：“玺羽在外，多謝宋姑娘出手搭救。”

宋十鸢向着金惜秋行了一禮，拱着腰，恭敬道：“金公子一表人才，法力高強，小人那些幫助不值一提。小人不敢挾恩圖報，但是，小人真想問仙君借一下‘問天鼎’，小人的哥哥丢了一魄，現在昏迷不醒。”

金惜秋挑了挑眉，看到金玺羽道：“玺羽，借鼎的不是清越仙君嗎？”

金玺羽一頓，道：“這，這事……”

宋十鸢連忙道：“這事是小人求着金公子和沈仙君幫忙的。”

金惜秋笑了笑，道：“宋姑娘，‘問天鼎’是金家至寶，可不能随意外接。”

沈确道：“清越峰願意贈送任何寶物，隻為借鼎一用。”

金惜秋打開折扇，遮住半張臉，露出的眼神掃視兩人一圈，打趣道：“清越仙君和宋姑娘關系真不錯啊。居然仙君都這麼說了，那再不接，好像是金某不是了。”

他突然一頓，閉上折扇，道：“這樣，偶聞仙君有一塊西山籽料，金某借來想把玩幾日，可否？”

沈确身型猛然一頓，散落在身後的頭發無風自動，平日裡的淡然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是一個寒冬已至的森然。

宋十鸢隻能看到沈确背景僵在原地，右手手指微微顫抖，靈氣凝成的劍已經在一側若隐若現。

“琢玉！”陳長老連忙出聲叫他。

沈确猛然驚醒，右手突然收緊，靈氣凝成的劍消散殆盡。他眉頭緊皺，微微側頭，頭發從一側滑落，擋住半張側臉，如同喪家之犬般，眼神透過黑色的綢帶直直落到那個暗沉的人身上。

就像馬上要被奪去含在口中的珍寶，他心如刀割，卻又要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利爪。内心的恐懼讓他不得不回頭看一眼給自己珍寶的那個人。

金惜秋看了沈确一眼，無所謂地笑道：“金某并不喜歡勉強。清越仙君，陳長老，不如坐下來休息一下。”

宋十鸢一愣，急忙上前一步，心急如焚道：“仙君！小人！如果！”

“可以。”沈确泣血般開口同意了，一貫清冷的聲音變得嘶啞不堪，一貫矜貴的頭低垂着，掩去了所有的表情。

“師尊！”姜南低低驚呼，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确手指微顫，取出一塊白色的石頭。那塊石頭已經精光内蘊，體如凝脂，厚重溫潤了。

金惜秋借扇擋住嘴角，新夏上前從沈确微顫的掌心中取過西山籽料。

沈确掌心一空，反手猛然抓住新夏的手腕。

新夏擡眼，強忍手腕的裂骨般的劇痛，笑問道：“清越仙君，您有何吩咐？”

沈确的手一顫，緩緩地放開了手，啞着聲音道：“沒事。”

金惜秋接過新夏手中的籽料，入手油潤，不過一塊未經打磨的籽料，卻被人長期撫摸，已經露出了玉質，“南宮、無射、孟冬、水正，把‘問天鼎’拿出來。”

四道身影如墨入水般出現在金惜秋身後，半跪在地上，低聲道：“是，家主。”然後又消失在原地。

宋十鸢皺眉盯着金惜秋手中的籽料，心道：這到底是什麼寶物，竟然被沈确如此珍惜。

沈确緊握着拳頭，低垂着頭，失去了氣定神閑，失去了從容淡然，如同蒙塵的明珠。

宋十鸢看了眼沈确如同敗犬的背景，閉了閉眼睛，不忍地轉開了眼睛，她從未見過這般沈确，就連背影中都透着灰敗之色。

不過多時，南宮、無射、孟冬、水正便出現在了金惜秋身後，将一個錦盒遞給他。

金惜秋接過，眼中白光一閃，錦盒自動打開，一個手掌大小、古樸的小鼎從盒中飛出，懸在半空中閃着金色的光芒。

宋十鸢盯着那個小鼎不自覺上前一步。

金惜秋笑道：“這就是‘問天鼎’了，怎麼用，想必清越仙君應該知道。”

沈确點了點，“我知曉。”

金惜秋将小鼎收回錦盒中，随手遞給新夏，“那金某就将此鼎交給仙君了。最後一片龜片已經在多年前被金某用了，龜片的事情得仙君自行解決了。”

陳長老接過新夏的送來的錦盒，仔細檢查過後，低聲對沈确說了一句。

沈确點了點頭，道：“此事沈某自行會解決。那塊籽料？”

金惜秋摩挲這籽料，笑道：“這樣吧。沒有龜片，‘問天鼎’發揮不了作用，也算是金某不是。隻要仙君将鼎還與金某，這籽料，金某一定完璧歸趙。”

“一言為定。”

“對了，沈仙君，金某那不成器的侄子習劍不過十五、六載，這段時間能否跟随在您身邊，您代金某教習幾日？”

“叔父！”金玺羽上前一步，急切喊道。

金惜秋斜眼睨了他一眼，止住他的話語，冷聲道：“有你插嘴的地方？”

金玺羽委屈地看了金惜秋一眼，退回原地。

沈确被黑綢遮住的眼睛顫了顫，還是點頭道：“可以。”

陳長老将鼎遞給沈确，又向金惜秋抱拳道：“金家主，赤華宗還有瑣事等着老夫處理，我們就此拜别！”

金惜秋輕聲“咦”了一聲，惋惜道：“金某本還想邀衆人在金家小住幾日。”又看了看陳長老快壓不住的怒意，“既然如此，金某就不留衆人了。花朝，把結界開了，送赤華宗的靈舟出去。玺羽，還不跟上！”

金玺羽接過芳歲遞來的芥子袋，苦着臉跟在姜南身後。

宋十鸢轉頭看了眼金惜秋手中的籽料，卻見他客氣沖她一笑，便随意将那塊籽料扔給了身後的春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