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三日,靈舟就帶着一船人來到了淮山。
金玺羽抱胸站在船頭,頂上金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白金色的袍子獵獵作響,面如冠玉,卻神色嚣張。
他斜眼看了被他抓出來的宋十鸢,道:“小村姑,前面就是淮山金家了。”
宋十鸢打着哈欠,不滿道:“這就是你大清早把我吵醒的原因?”慢吞地趴在欄杆上,往前方望去。
邑江之北,有淮山者,三水出焉。爰有靈石、?瑰、丹貨、黃金,皆流于此中。
和風日麗,山巒疊嶂。雲煙袅袅,仙鶴鳴祥。整個金家以淮山走勢而建,做卧龍伏虎之姿,又将三條河流納入自己莊園内,河流和建築相輔相成,呈現出氣吞山河之勢。河流奔騰而出的水汽将金家籠罩,始終不見整個金家的全貌。
宋十鸢盯着淮山許久,淮山中除了金家,還有大顆靈石所做的假山,在河邊順勢而建的水榭,懸崖邊依勢而建的亭台,圍繞着本家形成了一個聚氣避禍的大陣。
“怎麼樣!”金玺羽在她頭頂問道。
宋十鸢環顧了四周一圈,見沒人在意兩人的動向,低聲問道:“你的清心咒是怎麼學的?”
金玺羽皺眉看她。
宋十鸢擺了擺手,歎道:“浪費啊,你家裡明明有術法大家,居然會讓你把清心咒學成那樣。
她看着金玺羽一臉不解,解釋道:“你看你家的建法,盤山而建,納三河入懷,有吐納山河,盤旋成龍之意,卻煙霧缭繞,無法看清全貌,避免被人看清陣法,毀它陣眼。”
金玺羽輕微一頓,咳嗽兩聲。
宋十鸢便問道:“所以,問天鼎到底是什麼寶物?”
沈确走近兩人,輕聲道:“相傳問天鼎是開天辟地後第一任人皇集九洲之力鑄成的,集齊了南海海底的不知火,北極冰川中的天外鐵,東方天空中第一縷晚霞,西荒沙漠裡的無根水,又找了烏有山中的子虛老人鑄成的。這鼎鑄成後,人皇用它做了第一次的想天神祭祀和占兇蔔吉,故此鼎知世間萬事。”他走到宋十鸢身邊,問道:“手好了嗎?”
宋十鸢越聽,眉頭皺得越深,“好了,夏峰主的靈藥效果很好。鑄造問天鼎的東西是能集齊的嗎?還有這烏有山、子虛老人,那不就是子虛烏有嗎?”
金玺羽向沈确行了一禮,道:“沈峰主對我家傳寶物頗有研究啊。”又對宋十鸢道:“但問天鼎真實就存在于金家,隻要滿足祭祀條件,它确能回答任何問題。”
沈确颔首,同意了金玺羽的說法,“阿鸢,馬上就到金家了。切不可私自行動。”
宋十鸢胡亂點了點頭。
猛然間,靈舟一震,停至半空。沈确伸手攬住宋十鸢腰肢,幫她穩住身影。
“怎麼了?”金玺羽皺眉看向前方。
一身穿白金色廣袖長裙的孤傲冷豔的女修懸空站着,擋在了靈舟前進的路上。
陳長老見狀,上前問道:“我乃赤華宗門人,前往淮山金家,請問尊者何人?”
女修緊閉雙眼,懸空而立,清冷疏離地開口道:“我奉家主之命,前來接各位尊者。請各位尊者下靈舟,淮山空中不得行靈舟。”
金玺羽皺眉咳了一聲。
女修雙眼半開,見金玺羽後,恭敬行禮道:“花朝見過少主,少主武運昌隆。”
金玺羽倨傲開口道:“花朝,放靈舟進去。”
花朝又将雙眼閉上,恭敬道:“家主有領,少主也得自己走上去。”
“噗!”姜南難耐的笑聲從後面傳來。
金玺羽回頭瞪了姜南一眼,怒道:“花朝!”
花朝身後又出現一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美麗少女,笑意盈盈向着金玺羽行禮,“春杪見過少主,少主武運昌隆。這事是家主吩咐的,希望少主不要為難我們。芳歲姐姐已經在别院給您準備好了靈泉洗洗風塵。”
金玺羽倨傲地點了點頭。
陳長老和沈确用密音交流了幾句後,便對花朝道:“既然如此,那就隻能客随主便。”
花朝向着陳長老行了一禮,道:“請。”
衆人跟着在花朝身後來到了淮山山腳下。一條一人寬的山道邊上豎着一塊兩人高未經雕琢的巨大靈石,一面被人一劍削平,潦潦草草用劍刻着一個“金”字,字中隐隐露出驚濤之意。
金玺羽矜持地向沈确道:“沈峰主,請。”
陳長老輕咳一聲,止住了衆弟人低低的議論聲,他側頭睨了一眼一直一言不發的宋十鸢,心中暗歎鄉下婦人真沒有見識,這麼大塊靈石在面前,居然無動于衷。陳長老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花朝和春杪腳下用來做山道的黑色磚塊,那磚塊一體成型,通體漆黑,卻閃着金色細碎的光芒,順着陽光竟然能看到五彩的光斑,他皺眉問道:“這是人間至尊金殿中的金磚嗎?”
花朝微微擡頭,看向陳長老,并沒有說話,春杪踩了踩腳下的磚,笑盈盈道:“陳長老也認得這種低等貨嗎?不過是圖它冬暖夏涼,用來做山道剛剛好。”
陳長老聞言,暗暗感概,仙門财富共一石,淮山金家占六鬥。
春杪笑道:“沈峰主,陳長老,家主已等候多時了。各位仙友,上山的時候請跟緊花朝和我的腳步,不然出了任何事情,也不是金家希望看到的。”
宋十鸢跟着前面的弟子走了幾步就感覺不對,她墊腳往前望去,隻見花朝和春杪走在最前方,随後便是陳長老,姜南和金玺羽兩人走在後面,之後就是十數個弟子堂的弟子。她“啧”了一聲,往後一側頭就見沈确手中拿着盲杖跟在她身後。
她看了好幾眼沈确手中的盲杖,心想:他拿着盲杖走路,怎麼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呢!
宋十鸢眼睛轉了一圈,突然小聲驚呼:“哎呀!沈仙君,那麼大的蜘蛛!”随即往沈确身上一考,牽起他的手,在他手心中飛快寫下:“七星陣。”
沈确随即攬住宋十鸢的腰肢,兩人身側的昆蟲皆化成灰燼。沈确反手在宋十鸢掌心,寫到:“知道了。”
片刻後,赤華宗弟子皆收到來自沈确的密音。一時間,所有人都靜若寒蟬,緊盯着前方人員的腳步。
七星陣并不是什麼兇險的陣,不過就是一個迷陣,但是踏入這個迷陣,沒有特定的順序是走不出的,但是一旦更改七個陣眼的順序,就會變成不同的陣法,兇險情況全看陣主的心情。
宋十鸢掙了掙沈确攔在腰間的手,卻發現沈确并沒有用力,輕輕一用力便脫開了他的手。
宋十鸢看了眼沈确臉上遮着眼睛的黑綢帶,無奈地歎了口氣,拉起沈确的衣袖,小聲道:“我牽你走。”沈确點了點頭,順從地跟在宋十鸢身後。
春杪突然轉過身,看向最後的沈确和宋十鸢,笑道:“不愧是沈峰主。”
沈确淡然道:“過獎。”
不過半日,衆人便被帶到了金家園林中。
花朝和春杪一邊走,一邊向衆人介紹這院中的奇花異草。陳長老一面強壓怒意,一面問起金德憫的下落。
春杪向前方一指道:“家主就在前方水榭中等着衆人。”
一座琉璃貝母瓦的水榭被蛟紗層層圍繞着,一個影影錯錯的人影站在欄杆前,往水中斷斷續續扔着魚食。一隻魚身而鳥翼的怪魚突然從水中跳出,一口吃下魚食。
花朝款款上前,在蛟紗外恭敬地行了一禮,彎着腰低垂着頭道:“家主,赤華宗的人到了。”
姜南問身側的金玺羽道:“剛剛那是文鳐魚嗎?”
金玺羽也收起了倨傲的表情,垂着頭恭敬道:“叔父。”
人影将手中的魚食往水中一抛,水榭外立刻有侍女俯身上前,将手帕遞到人影面前。
金家家主動手撥開蛟紗,淡然地看了眼金玺羽,道:“回來了?”
“是。”金玺羽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