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目的地的行程安排好後，梁臾和林嘉燊暫别小住了快一個月的築城小院，動身前往蓉城。

臨行前，林嘉燊特地仔細将霍雲軒的物品歸納整理，打算從中挑選幾份關鍵的内容拷貝随身攜帶，再将其餘封存。

在收拾整理時，他意外發現了一個空戒指盒，盒蓋外側刻着一條小魚，内側刻着一朵雲，圖案簡單，線條卻并不流暢，力道輕重毫無章法邏輯，帶着些拙氣，雕刻之人很明顯不擅長這類的手工活，想來是出自霍雲軒之手。

“連戒指盒都保存得這麼好。”林嘉燊喃喃自語，轉身從自己的行李中找出梁臾從前的那枚戒指，想要物歸原處。然而，盒子預留的位置格外局促，戒指嵌入盒内預留的凹槽時卡在了一半，軟墊底下好像藏着什麼硬物。撬開軟墊後，下面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紐扣狀的物品，似是個袖珍錄音裝置，他疑惑地将那個物件取出，捏在手心，再重新将戒指盒歸置，安放舊戒指。

那枚從前讓他忌憚不已的戒指，也是在未能見面的日子裡聊以慰藉的戒指，算是找到了歸宿。

林嘉燊原以為自己已經學得足夠透徹，沒成想在戒指盒下還藏着隐藏課件，匆匆整理一番複習資料查漏補缺後，他又打量起手中的新課件，正打算挑燈夜戰臨時抱佛腳，身後卻響起一聲呼喚。

“雲軒，”梁臾的聲音還帶着點困倦，“大晚上的你在幹嘛呢？”

林嘉燊身形一僵，緩緩回頭，并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怎麼醒啦？”他反問。

“做噩夢了，”她的眼皮耷拉着，語氣卻稀松平常，“醒來發現你不在。”後半句帶着委屈失落。

“臨時有份文件要看，擔心影響你，就出來了。”他迅速将學習資料塞進口袋，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結實溫暖的擁抱，“回去睡覺吧，我陪你。”

梁臾雙手挂上他的脖子，腦袋靠在他的胸口蹭了蹭，鼻尖依戀般嗅了嗅，自從生病後，他不怎麼用香水了，幹淨溫暖的味道反而讓她更依賴。

“我就說，你肯定耽誤工作了吧。”她喃喃，意識已然逐漸渙散，還不忘堅持自己的道理，“......你應該先顧好自己的事情，不能......不能因為我......25歲，正是闖......”

林嘉燊仍由她“數落”，将懷抱收得更緊了些，他們像兩隻互相慰藉取暖的小動物，緊緊貼着對方，不留一點空隙。

直到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呼吸漸漸平穩，他才一把将她抱起，輕手輕腳地将她安置回柔軟的床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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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嘉燊此次來蓉城是為了談一個收購案子。

目标公司名叫ESC Computing，由蓉城科技大學的研究團隊孵化，主營方向與晨曜科技相似，專注于 AI 邊緣計算解決方案，其産品服務于機器人和嵌入式邊緣 AI 應用領域。此前，該公司創始人已和晨曜科技達成初步收購意向，但晨曜科技造假醜聞爆出後，收購計劃随之擱置。

晨曜科技一事雖然及時止損，但林家還是蒙受損失，因此林震将目光瞄準了ESC Computing，以圖彌補林家在AI領域布局的短闆。

隻是，晨曜科技一倒，虎視眈眈吞噬其資源的不僅僅是林家，還有霍家從前的其他商業夥伴和競争對手。剛落地蓉城，林嘉燊就得知陸韶鋒也率率團隊正在和ESC Computing接洽。

這個消息讓他心頭一沉，比起商業競争，他更擔憂的是梁臾與陸韶鋒的碰面。

安頓好梁臾後，他就匆匆前往蓉城的分公司和團隊彙合，隻字不提正在負責的項目和陸韶鋒的消息。

另一頭，梁臾将剩餘的課程轉了線上，空閑時間幾乎都在酒店裡刷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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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梁臾照例上網課、背單詞、做題，一上午高強度的腦力勞動下來，不免感到疲憊，再一看手機“霍雲軒”的消息又是以“抱歉”開頭。

“霍雲軒”：【抱歉，會議還沒結束，中午不能陪你吃飯了。】

自從來了蓉城，這樣的道歉是常态。對此她表示很理解，畢竟她也暫時主導過一段時間梁家的集團事務，忙起來忘記吃飯睡覺都很正常，他還能記得每個節點特地說明情況已經很難得了。

隻是次數多了，梁臾也不免有些失落，突然從24小時黏在一起到隻剩夢話對答，巨大的落差感一時難以習慣。

可是，勸他以工作為先的是自己，怎麼又能為了一點情緒影響他工作呢？

梁臾拍拍自己的臉頰，長長呼了一口氣，說服自己平複翻湧的酸澀情緒，飛快敲下一行字：

【沒關系哦，不用擔心我，你開完會要記得吃飯哦！】

點擊發送，她随手将手機扔到一旁，一個大字躺上床，卸了全身力氣。

窗外的蟬鳴一陣響過一陣，好像在為夏季做最後的頌歌，肆意宣洩着，聲嘶力竭的聒噪，與之相對的，是室内平穩機械的空調冷風，不論外界如何炎熱、喧鬧，一如既往平靜地送着幹燥的冷風，冷厲、割面且無聊。

時間長了，耳朵像自己添了座玻璃罩子，梁臾漸漸聽不見窗外的喧嚣，反而因為一陣陣鑽入毛孔的冷風戰栗，不自覺蜷縮起身子，溫熱的淚淌過冰涼的臉頰。

她比自己以為的更依賴他。

不知這麼躺了多久，她感覺有些餓，撐起身看了眼手機，不出所料，沒有回複。

無聊。

手機再次被甩開，她裹緊薄被，像隻蟬蛹般倒下。

好無聊。

她有些恍惚，從前上學的時候彼此都忙着上課、社團和實習，專注各自的生活也沒有絲毫不适，這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會才幾天沒全天候黏在一起就這麼不習慣？

太無聊了，人果然不能太閑。

她把兩人的對話框翻了一遍又一遍，幾乎都是“抱歉”和“沒關系”。按照“霍雲軒”的說法，生病前她的手機剛好壞了，這部手機的聊天記錄才是一片空白，那麼，他們這幾年是怎麼聊天的呢？也是這樣充滿了道歉和理解的無聊客氣嗎？

煩躁。

她煩躁地抓了一把自己的頭發，男朋友沒空，她總算想到了朋友們，好久沒聯系了，程偲旭和陸韶鋒在做什麼呢？

剛一點開群聊，正想發些什麼鬧一下他們，陸韶鋒就在群裡發了張網紅大熊貓的照片，程偲旭立刻回了一堆表情包，震得梁臾手發麻。

梁臾：【@陸韶鋒，你也在蓉城？】

陸韶鋒：【什麼叫也？】

梁臾：【字面意思。】

陸韶鋒：【早說啊！忙嗎？出來玩啊！】

梁臾：【去哪？太曬不去，太熱不去，太擠不去。】

程偲旭：【hi hi，我說兩位，我還在苦命工作，你們這麼合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