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手。”
前面一道火紅身影在回廊裡行走,偏偏後面跟着一個甩也甩不掉的狗尾巴。
“好表妹,小祖宗,你聽我解釋啊。”
“我真沒碰。”秦長坤急得額頭冒汗,天地良心,他說沒碰就真的沒碰。
“她就是走路崴了,我若不扶,豈非看着她摔個實在?”
蘇意瞥了眼秦長坤抓住她的手,他立刻松手,賠着笑,“真的。”
蘇意哼笑,“那也真是奇了,昨兒你身邊伺候的福祿,抱着那麼大一摞冊子,腳底打滑差點摔個四仰八叉,怎麼不見秦大善人您上去扶一把?你那會兒眼睛是長頭頂上了?”
秦長坤臉都憋紅了,有理還說不清了。
他正想繼續開口挽回自己的清白,前面的蘇意卻懶得聽他說了,她扭頭,等秦長坤腦袋湊到她邊上,她嫌棄地一掌抵住他腦門,然後眼神疑惑地看向回廊另一端的岔路口。
蘇意臉色變了變,秦長坤不明所以,還以為表妹終于肯聽他解釋了,巴巴地湊上去,卻被蘇意反手捂住了嘴。
她說,“往那邊看,仔細瞧瞧,那是誰?”
秦長坤乖巧扭頭,眯眼細瞧,“大哥身邊的小厮。”
“邊上還跟着個女子......,瞧着身段”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意斜睨一眼,他委屈低頭,“怎麼了?”
“果然,這烏鴉,真真是一般黑。”
就連大表哥這種清心寡欲,端方自持的人也不例外,那前面的女人不是溫知意是誰,這人才剛回來,就迫不及待見面了?
蘇意心頭無名火燒起來,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惹得秦長坤邊糾結自己不是烏鴉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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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個時辰後,回廊深處一處花木掩映的僻靜角落。
蘇意等了這麼久,溫知意方才從裡面出來。
這下她可真沒冤枉大表哥。
蘇意面無表情地起身,轉身便往溫棠院子裡去,秦長坤跟在後面追她。
蘇意又猛地頓住腳步,不行,她得再觀察觀察,大表哥又不是秦長坤,要是弄錯了,豈不是白白惹大嫂傷心。
蘇意想着想着,腳步慢了下來,秦長坤趕緊跟上來,準備繼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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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散盡,内院恢複甯靜,隻有遠處隐約傳來下人收拾碗盤的輕響。
内院裡面,
溫棠已經睡醒了,面頰還泛着酒後的薄紅。
她酒量淺,席間不過略飲了幾杯,此刻頭還有些輕微的暈眩。
周婆子一直守在榻邊,見她醒了,連忙端來一盞溫熱的清茶和一碟綠豆糕,綠豆糕是大爺那邊吩咐人送過來的。
溫棠接過周婆子遞過來的涼帕子,擦了擦臉,才拈起一塊綠豆糕,小口小口地吃着。
周婆子站在她身側,剛才在園子裡面碰到章家人起先把她吓了一跳,誰知道出去歇息一趟,會撞上以前的熟人啊。
看到章明理那張明顯帶病氣的臉,周婆子有點唏噓,身為章國公的長子,本該如她家大爺一般入仕為官,可卻是個病秧子,這人身子骨一垮,再大的抱負也隻能付諸東流了。
周婆子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也是,要不是他這個長子身體不好,章國公怕是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在鄉野裡還有個兒子。
上回在大爺官衙裡見到的那個官員,果然是他,他倒是個運道好的,進城之後便高中,如今俨然是朝中新貴,渾然不是以前在田地裡面幹活的那個人了。
從前在村裡,大夏天,日頭毒辣。
一群莊稼漢在地裡哼哧幹活,他同樣着布衣立于黃土壟上,握鋤刨地,但個子高,皮膚冷白,
村裡小媳婦經過,總會紅着臉,偷瞥他幾眼,那些一同幹活的漢子就打趣他又白又嫩的,哪像個刨食的莊稼漢,合該是貴公子。
這本來是幾個憊懶漢子帶着酸氣的渾話,哪知道還讓這幾個人給說中了。
還真是給他過上好日子了,早知道她家小姐那時候就不該大中午的給他送飯送水,打扇驅熱,還拿新帕子給他擦汗,合該讓他好好嘗烈日黃土的滋味。
“想什麼呢?”
“這麼出神?”溫棠看着神情恍惚的周婆子。
她語氣溫柔,“可是累着了,快坐下來歇歇。”
周婆子低頭,看見溫棠面色紅潤,小口吃着糕點的模樣,突然釋懷了。
章堯是顯赫了,可她的小姐也不差啊,嫁的是當朝位高權重的大爺,雖不敢說如何濃情蜜意,卻也錦衣玉食,安穩尊貴,再不用過那鄉間勞作的苦日子。
過去的人和事,就讓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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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恭的生辰宴過後,國公夫人體恤溫棠操勞,免了她這幾日的請安。
溫棠本可偷得浮生幾日閑,但是不知何種緣由,溫知意跟她親近起來,愣是接連給她一日一封書信,每次開口就是在忏悔她當年做的錯事,她當年不該如此自私,為了自己而不顧及自己妹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