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棠輕點着小狗濕潤的鼻尖,指尖拂過它細軟的絨毛,不一會兒,頸後便沁出一層薄汗。
她起身轉入内室,用溫熱的清水細細擦洗了一遍,方才覺得黏膩盡去,通體清爽。
待她出來時,周婆子已手腳麻利地在為那毛茸茸的一團鋪了個舒适小窩。
“天燥,它窩邊記得再放個小冰盆。”溫棠輕聲跟周婆子說。
幾顆未擦淨的水珠順着她光潔的臉頰滑落,滾過纖長白皙的頸項,悄然沒入衣領。溫棠随手用棉布拭了拭,目光掠過一旁的衣架,秦恭去歇下了。
“熄燈。”
帳内傳來他慣常的聲音。
溫棠沒做他想,示意外間候着的丫鬟進來熄了燭火,室内霎時陷入沉沉的昏暗,唯有窗戶透進的朦胧月色。
床榻四角安置了冰盆。
榻前整齊擺放着秦恭的皂靴,她繞過去,秦恭已經睡在了外側,說完一句話後就沒再開口,瞧着睡着了,她自然不能開口喚他挪動。
溫棠探身,一手輕輕撐在床沿借力,一手提着薄軟的寝衣下擺,謹慎地擡起腿,試圖從他身上跨過去,才挨到榻邊上,榻上的人突然就翻了個身,溫棠重心不穩,差點按在他身上。
好不容易,才挪到了床榻裡側。
她翻身睡下來。
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天光大亮才悠悠轉醒,醒來時,身側的位置早已空涼一片。秦恭已經起身離開。
溫棠擁着薄衾坐起,周婆子已領着丫鬟端了溫水進來伺候她淨面,又奉上一盞溫熱的清茶讓她醒神。
“大爺今兒走得格外早,天蒙蒙亮就出門了。”周婆子一邊為她挽發,一邊低聲道。
“嗯。”溫棠對此并未多問,輕輕應了一聲,擡眼,聲音帶着晨起的慵懶,“今兒早膳備了什麼?天熱,想要些清爽開胃的,酸筍絲,醬瓜條那樣的最好,白粥,再配一盞冰鎮的桂花酸梅湯。”
周婆子熟練地将一支樣式素雅的白玉簪斜插入她發髻,“都備下了。”
“待會兒去給老太太請安,您心裡可得有個數。昨兒您帶走了四姑娘院裡的丫鬟,四姑娘一早就跑到老太太跟前哭訴了好一陣子,眼睛都腫了,直說您故意給她沒臉呢,半點不提她自個兒做的好事。”
“她吃準了老太太疼她,不會罰她呢。”周婆子說。
溫棠指尖撫了撫發間的白玉簪,“她是老太太的寶貝兒孫女,左不過是早些替她尋個妥帖的歸宿,拘一拘性子罷了。”
“正是這個理兒,”周婆子接口道,“人選已定了,是楊家的小公子。雖說門第比咱們公府低些,但楊家是正經書香清流,那公子才學人品都是好的,更難得的是,楊家兩個兄弟成親至今都未曾納妾,婆母性子好,待家裡的兩個媳婦都溫厚。”
“這樣清白規矩的好人家,老太太心裡必定是歡喜的。”周婆子覺得楊家無可挑剔,“四姑娘那驕縱的性子,就得找個溫和知禮,能包容的夫君,再有個好性兒的婆母,這日子才能過得才能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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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婆子将精心挑選的楊家公子人選禀報了老太太,連同詳盡的調查結果一并呈上。
彼時秦若月還依偎在老太太身邊撒嬌,眼見老太太翻看着冊子,臉上竟流露出幾分滿意之色,她心底強壓的怒火便如被澆了油,隻待回到自己院裡才徹底爆發出來。
“她存的是什麼心?”秦若月進房門,猛地将袖一甩,洩憤般跌坐在圈椅裡,俏臉氣得煞白,“不過是先前在公主的宴席上,我說了幾句她的實話,她竟一直記恨到現在。公府大奶奶,心眼竟如此狹小。”
秦若月看都不想看什麼楊公子,清寒門第出來的平庸之輩,她是公爺長女,容貌更是拔尖的出挑,她憑什麼要屈尊降貴下嫁。
祖母竟然也滿意?
難不成就因為溫棠生下兩個孩子,祖母的心就全偏到她身上去了。
秦若月到底年輕氣盛,越想越委屈,“她竟還要跟我一同去臨江樓。”她抽噎着,淚珠滾落,“她是不是,想當場斷了我與章郎的姻緣。”
平常最會讨秦若月歡喜,巧舌如簧的銀珠,此刻卻垂手立在角落,一言不發,神色愣愣的。
秦若月伏在軟榻上,肩膀因抽泣而微微顫抖。
溫棠就是見不得她好,非說不是章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