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欣怡一回身,便看到都樂站在身後,面色嚴肅,與平常的她大相徑庭。
“曼如的死,和你有關,對嗎?”
都樂什麼也沒說,輕輕挑了挑眉頭,斜陽輕輕撫照在她的肩頭,勾勒出柔光的身影。
簡欣怡垂下眼去,也許她早應該想明白這中間的一切。
都樂是沒有時間作案,但也許作案的根本不是他,而是她的親人,比如父親。
而很明顯,這父親也并不全是為了自己的女兒,隻是剛好有一個出色的女兒。
“班主和我說,這是抓住兇手的唯一辦法,我沒有理由不配合,就算我知道兇手是誰。”
都樂握緊簡欣怡的手,眼神中閃爍着悲切的淚光,“你要去戲院,我不攔你,隻是能不能不要說他和我的事情,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簡欣怡看着她那悲痛的面容,始終不敢說出什麼,于情于理,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是她能說了算的。
“你自己去和班主說,興許還有轉機。”
簡欣怡強撐着站起身,将這件事情的選擇權交給了她。
不管事情到底如何,簡欣怡希望她能負責,不管是對死去的人,還是她自己。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街面上人來人往,也沒人留意簡欣怡一個小姑娘,她悄悄摸摸溜進回春堂的大門,想着自己拿些金創藥回去敷上。
“小玉,怎麼受傷了?”
“婷姨。”簡欣怡尴尬的笑了笑,本來是不想驚動張大夫的,看來也是不行了。
“傷口還流着血呢,你這樣你爹又該擔心你了。”
婷姨慢條斯理地将包紮的布條揭下,可還是痛得簡欣怡呲牙咧嘴的。
“好啦,老張,趕緊把藥上來。”
鋪天蓋地的痛感遍布全身,簡欣怡才想起來,這是麻醉藥還未完全普及的古代。
“好了,三天内不要沾水,記得再來換藥。”
簡欣怡捂着肩膀,和婷姨推脫一番,終于是把藥錢付了。
剛到巷子口,卻發現錢元倚在巷子牆邊,看着手中的藥瓶發呆。
柔和的明月輕輕地撫摸着他的發絲,明明是驕傲的少年郎,在這皎潔的月光底下卻溫和地像個神明。
簡欣怡被吓了一跳,扯得她傷口疼,“你怎麼在這?”
錢元眉毛一挑,輕輕站立起身:“之前和班主讨論案件的事,後來都樂過來,跟我們說班主房裡的字條是她塞的,是她無意間目睹了老管家對曼如動手動腳,這次也是她主動參與這次計劃,才能将兇手繩之以法。”
簡欣怡聽着這堪比莎士比亞在世的劇本,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自己和你們說的?”
錢元聽到簡欣怡的疑問,倒是也思忖起來,手指來回摩挲着下颚,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嗯,對比過字迹是一緻的,應該沒問題,老管家也承認了。”錢元雙臂環抱,眼神看向更遠處,眉間還頗帶些得意,“本來這伎倆也是我和班主商量的,既然這兇手沖着花旦來,那就讓花旦落難,到時候一網打盡即可。”
“你這查案手段可真高明。”簡欣怡随口奚落一番,本想将管家和都樂的關系說出來,可又想到目前證據被那管家應該毀得也不剩多少,暫時也隻能這樣。
她的一面之詞也做不得數,說出來也是徒增煩惱。
簡欣怡一沉默,連帶着周圍的空氣也安靜了下來,冬夜格外寂靜,連錢元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的呼吸恰巧錯開,白色的哈氣此起彼伏,消失在如墨的黑夜。
不一會兒,錢元率先開了口,把藥瓶子飛速塞到簡欣怡手中,“藥拿好,這事把你牽扯進去,是我不對,沒想到那人竟也把你傷到了。”
“謝了。”
簡欣怡從他手中接過那瓶小小的藥水,忽然又想到欠他的銀子和手爐,又将手收了回來,“不行,這東西我不能白收。”
“拿着吧,就當是我的賠禮。”
兩人一陣拉扯之後,男生纖細的手指緊緊地包裹着她的手,本就炙熱的掌心在冬夜顯得更燙,溫暖着簡欣怡的手心,連帶着那瓶子都溫潤起來。
簡欣怡隻好将那瓶子好生收了起來,沒有選擇多說什麼。
這個案子真正的兇手,已經被抓進去了,至于那真相背後更深的秘密,也許沒人去深究。
那萬花亭,究竟是萬花齊放,還是萬紅同悲,也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回到卧房,簡欣怡看着面前的畫稿開始發呆,剛要拿起筆,肩膀上的傷口随之一痛。
好了,現在換她開始哭了。
簡欣怡強忍着淚水,不讓它滴到畫作上。
不是她不想畫,這真是有事情耽擱了。
簡欣怡眼中蓄淚,臉上的笑容卻一直沒停,開開心心地把畫稿按順序收了起來。
趁着明亮的月光,視線輕柔地看向那個精緻的藥瓶。
她小心翼翼地将塞子拔開,好奇地看了一眼,裡面是一顆小巧玲珑的墨綠珠子,在燭光下閃爍着迷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