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坐在窗邊,一個人。
“你好,麻煩加一下水。”
檸檬水注入半滿的玻璃杯裡,碰出泠叮脆響。桌邊人切一叉肉入口,擡頭卻發現對桌有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一個女孩。
居然不是男的,有趣。沈清端杯抿一口冰水,回過去一個慣常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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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周五下午,沈清都會來這家餐廳。坐在窗邊,點一份菲力,七分熟配烤蔬菜,再要一杯檸檬水,悠哉哉看街上人一點點多起來。看社畜夾着包,帶着疲憊的笑轉過街角,去迎接難得的周末。看老人背着包,孩子跑在前頭,一随手就把鼻涕擤到棕色衣襟上。大多數時候,她就像這裡定時刷新的npc,不怎麼和人搭話。
可總有那麼幾次意外。
有不死心的人要湊上來按一按交互鍵,或者,遠遠盯她一眼。但這次不是頂着啤酒肚,歪了領結的男人,倒是意料之外。
況且,那個女孩子長得好像有點眼熟。
可能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還說了幾句話吧。沈清放下托下巴的手,揉一揉撐出的紅印。結賬,拉過店門邊的自行車,打道回府。
夏白晝總是很長的,橫亘整個午後的暑氣也是,熱烘烘黏膩膩夾着兩旁樟脂的香和地上柏油烤出的膠皮子味,将自行車擁個滿懷。
風隻有一點點,在鐵絲擰的車簍底準确地掀起一角紙片,忽閃忽閃。牙白色,倒是清爽地紮眼。沈清想着待會要和楊默吐槽這廣告發得也太古老,連膠水彩印都舍不得用了。又怕念頭被蟬聲曬融漏走了,到頭來捉摸不清頭腦。
上面寫了什麼?
又吹起來一點點,這回一囫囵貼在了側面,卻是一串鉛筆寫的電話号碼并一行小字。
“騎車不好好騎,趕着送命去啊!”一串急促的鈴聲。
沈清悻悻然收回目光和探前的脖子,紙片又落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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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開門,按下空調遙控開關。
像每個路人一樣,沈清用盡渾身解數要逃離室外。
空調冷風吹下,漸漸冷卻盈滿身軀的高溫。
沈清在風口椅子坐下,展平紙片,卻不是廣告。
“姐姐,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你的玉佩很好看,你也是。”
字迹一闆一眼的,像初中生拙劣稚嫩的情書,想引起别人注意,卻欲蓋彌彰地不願挑明。
沈清呲一聲拉開汽水拉環猛灌一口,再呲一聲彎眉笑出聲來。
紙條,稀奇。
這事兒也稀奇。值得敬今天一罐,有趣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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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暑氣漸消。房裡隻留了一盞小燈,并書桌電腦前的一個人。
反扣在一邊的手機震動,沈清按一下保存鍵,擡手拿起解鎖,播放60s語音。
“喲喲喲,被小姑娘看上了。可以啊你沈清……哎你那塊玉是你媽送的吧,是好看,也襯你的人。我就說換銀鍊子比紅繩好吧,你還不信不願意呢。”
“在寫東西,好吵。你打字。”
“好好好沈大作家,今個兒又寫什麼哪?長篇短篇?還寫你那無cp呢啊。”
對面很快彈出來回複,一長條語音輸入并幾個吃瓜表情包。
“日記。”
“喲,這還記上了。诶她微信你加上沒有啊,漂不漂亮啊。啊我不是要和你搶,看看小姑娘洗洗眼睛嘛,剛又看到熱搜上那誰,太晦氣了。”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