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睜大眼睛道:"還有兩攤?三探子呢!也對,三箱子對于三攤子。"
曲長水道了聲"五萬",目光示意讓他随許小安而去,其實也就隔了兩個攤子,六合和萬嬸都在,也都迎着小安呢。倒是看見了他和程石榴站一處,立刻扭頭不看他們。
她道:"頭冠都鏽了--"
他回:"我不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她問:"那曲少主是來逛街?"
他道:"賭石。"
賭石現場人頭攢動,如同打野架野拳的巴掌大場地外裡三層外三層。有人眼神兇狠,指甲縫裡卡着前夜擦石留下的泥;有人直接用靈力當珠光對着石頭招來招去也無果;更有人突然撲上去添了添原石斷面。曲長水眉頭緊鎖。
他不解:"他在幹嘛?"
她解釋:"唾液能化開表皮蠟層。如果玉藏得不深,一會兒就能露出蛛網般的绺裂。"
話音剛畢,人群中冒出一陣陣驚呼,果然蛛網出現,那人立刻示意店主劈開石頭,遺憾與哀嚎聲一秒席卷。由于周遭太過嘈雜,她解釋了幾遍,他都聽不清,不得不墊腳附上他耳邊。
她道:"很普通的野溝玉料。"
他心想,怪不得她不認得“念茲在茲”,卻說得出“完璧歸趙”。
失望的人三五結伴紛紛搖頭退出,差點撞到程石榴,沒等他扶,她撞了回去。
她道:"看路啊大哥。心情不好不要找路人撒氣啊。"
"聽你的聲音一小姑娘玩什麼高風險的東西,滾回去做飯暖床去。"衆人哄笑,大叔一擡胳膊,後面人又是推搡,直接把程石榴的面具碰掉了。
"我還以為是誰呢!得一家茶樓咯,滿月春色又挂回去樓,了不起啊,近水樓台誰不知道你現在窮得連茶葉都買不起,還開什麼茶樓。我知道了,是不是像十年前剛起步那樣,又要給我們說聲唱曲咯!"
"我什麼時候唱過曲!"程石榴還沒擡手,曲長水已經一棍子揮了半圈,讓那個大叔和看熱鬧人全部人仰馬翻!
曲長水将棍子收回來,她才發現他拿的是糖葫蘆,從一旁買糖葫蘆的老伯的糖墩兒樁上扯的,然後他從地上撿了幾塊籽料,還給剛才賭石賭赢的幾個人手中,雖然這幾個人現在都摔了個屁股墩呢。他又掏了一把金銀豆子出來,撒了,衆人從敢怒不敢言立刻變為目露喜悅的哄搶。
"跌打損傷費。我出了。你們若是繼續賭石,我也管不着。隻是都老大不小,嘴放幹淨點。"
有進有退有分寸。程石榴覺得她嘴角揚了起來,然後他一開口,她嘴角又抑了下去。
他将手中那串糖葫蘆遞給她,說:"吃完。治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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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内,他一言不發。她幾欲開口。他想她是從什麼時候改名了呢,原先并不叫程石榴啊,他記得的,她叫程樂言。車快到她家門口,她終于忍不住。
她問:"曲少主,你到底去鬼市做什麼?也沒見你買玉買石?"
現在不叫樂言,就不多話了嗎。
他嘴角一撇,喉嚨滾了滾,從袖中掏出一塊碎玉。他是為它而去,剛才趁亂在滿地碎渣石料中撿了一塊。
"認得嗎?"他見她搖搖頭,"的确比較特别,不常見,是紫羅蘭翡翠。"
他繼續道:"顔色呢?好看嗎?"
忽然她目光刹那間如寒芒流轉,點點頭,然後笑了,其實今夜她和他去鬼市都是一個目的。
念茲在茲,念紫在紫。她知道他也想到了。
她問:"你怎麼想到的?也是一直念叨,就順口順音發現了。"
程石榴見他掏出一枚徽章,上面是一朵綻放的盛世牡丹。她知道這是曲家的家徽,送來的三個大箱子上都有,連封貼的大紅喜字旁都畫了一模一樣的這種牡丹。
他說:"祖父喜愛牡丹,也在姑蘇祖宅中親手栽培,照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養一方花。紫色的花自然界中沒有,是嗎?"
"嗯。靠雜交。我記得前些年他帶回來過一株紫色的牡丹--可惜帶回來的時候,根系受傷,隻開了一季就枯萎了。和它一模一樣的,紫得晶瑩。我記得他說隻有那個村子成功培育出了這種花。聽說是一個女子培養出來的。隻有她養得開得精神,雨後滿盆爆筍芽,紫得迷人。"
"是我胞姐。我能感覺到她就在那裡。"
程石榴接過他遞過來的玉石碎片。自然界沒有自然紫色的花,但是有自然紫色的石頭。
如果帶着它去那裡,一戶戶一盆盆辨色排除,應該能找到他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