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看着木盒子裡的葉子邊緣枯萎而卷曲，的确形态很像，不過顔色有差異，真正的枯葉症葉片呈灰燼般的褪色，而不是這種半黑白半枯萎的狀态。

師祖捋胡須若有所思："定性謠言案。"

"仿枯葉謠言，他們沒能力完全複刻，假的就是假的，做成這種半黑白半枯黃的狀态，定是騙百姓這是枯葉症的發展中繼狀态。心機之重，我們必須重視。"師娘見程藝芯也進來，對她招手，"查過封印罩了嗎？"

程藝芯回："遺落影域上空封印罩完好無損。昨夜我與曲少主派人查了四次，自己又親自領人查了兩遍，均沒有發現裂紋裂縫。"

"仔細的話，一遍就夠，還要查那麼多遍再來彙報。純屬浪費時間無用功。"師娘一如既往地嚴苛。

曲長水唇角輕扯，似乎早有準備，依然語氣淡淡道："回師娘，四次是以鍛煉新人為目的。現在和蘇曉他們正在進行地圖繪制工作，昨夜讓他們分成兩組，互查對方查過的區域。而程督學親查，是在四次之前。第一遍是按照影域一直以來的方法，用靈力測試。第二遍是按照當朝新頒布的法令，邀請朝廷倉部司管事大司徒用土壤檢驗法清查。"

沒想到曲長水的态度如此之剛，程藝芯餘光掃到師娘明顯愣了一下，能看得出來尴尬地喝茶掩飾。

曲長水："隻要瘴毒外散，遺落影域周邊土壤一定會被污染。昨夜我們采了周邊樣土檢測，幹淨無恙。"

師祖："做得好。雖然你們的修為可以獨立進出。但那裡面的蟲獸完全由本能所支配，不做準備盲目進入是莽撞。"

這時候漁歌匆忙跑過來，大喊："她說不是謠言，不是謠言！程石榴說那葉子是真的！枯葉症真的卷土重來了！"

"這丫頭真是養野了！"師祖震怒，怒目瞪師娘，"成天上課打瞌睡，每天來這兒哪裡是上課，簡直是摟草打兔子！那天她還在樹上蹦跶！現在居然敢散播謠言。來人！先把她拉去慎言堂。"

"師祖！"程藝芯立刻跪了下來，"師娘，妹妹隻是口不擇言。她太想融入集體了。雖說現在隻有姑蘇一地才發現假枯葉。但咱們一同抗災早就衆志成城，我相信曲家不僅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書院，幾大世家之間也互有通氣，所以今早各位同學之間也會聊上一兩句。石榴她隻是道聽途說，絕非有意添油加醋。"

漁歌："她就在慎言堂，快去問問就知道了！死丫頭嘴硬，我說她傳謠，她罵我無知！"

曲長水："漁歌姑姑，程小姐當年傷重沒有同行南下，你可知她遊蕩市井怎麼活的？絕不是江湖騙子那些昏招。你叔父的綢緞莊，可是前年她帶人從火場中救下來的。你三番五次拎她去慎言堂受罰，是不把我的未婚妻放在眼裡，不把曲家放在眼裡嗎？"

"曲少主，我……"漁歌看看兩方，不敢貿然回應。

師娘眉頭一皺："她不是在文功學院學習心法規範嗎？難道是字太難看，被齊師傅攆去抄書了？"

漁歌："回師娘，是她自己要去的。她說慎言堂後院是酸土區，土中鐵質遇晨露冰霜便氧化發紅。反正她跑去花園爬樹，林林總總幾種樹葉，全帶去慎言堂，鼓搗半天，還真給她弄出一片半黑白半枯黃的葉子！就和這木盒中的一模一樣！"

曲長水隻覺眼前一黑，她的傳播本領有增無減。師祖師娘在前，一行人全去了慎言堂，剛一進門就聽見程石榴和同學們舌戰不停。

"現在兩片葉子都是半黑白半枯黃，你怎麼證明姑蘇八百裡加急送來的就是樹上染病的？是真的。"一個同學提出疑問。

程石榴伸手掰碎了兩片葉子的邊角，倒空兩個白瓷雞心盞的茶水，将雙手中碎屑簌簌分别落入杯中，又到清水，還從堂外折了兩朵白色的海棠插入杯中。

不一會兒，一朵海棠被染成了鐵鏽色，而另一朵海棠直接枯萎凋謝。衆人心下了然，目光全部投射到後面的那片葉子。

程石榴舉起了後面的這片葉子："葉脈粗細均勻、分叉有序，最重要的事它并不是灰色或是鐵鏽色，正常生長的葉脈負責将土壤裡的各種養分重新分配，它遠比我們想象得要堅韌，而且不易被染色。可是我剛才鼓搗出來的片子，它的葉脈是斷裂的，也是着色。"

"為什麼生病的葉子葉脈反而很健康？"向晚問，"這怎麼可能呢，程石榴，别以為你會育苗，就忽悠我們。"

程石榴非常冷靜："因為它們生病不是為了死，而是為了傳染。為什麼會有災情，因為一片葉子傳染了一片葉子，最終導緻擴散。"

"精彩！"長風拍掌，突然他又表情誇張道，"難道是枯葉症變異了？我聽祖父說過，上一次枯葉紀年并不是枯萎，而是灰飛煙滅。現在也是半黑白，灰蒙蒙，難道變本加厲，災年卷土重來--"

向晚"啪"一聲拍了下長風的背："胡扯！你再說下去，煽風點火、添油加醋的人就是你了。"

聽到"添油加醋"這四個字，堂上有幾個人面上都有難以捉摸的微表情。

長風問："是不是爹又有加急信件傳來了。"

"是。"向晚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呈上，"回師祖師娘，向晚今天一直在等姑蘇那邊的反饋病樹隻有一棵，絕不傳染，已經控制。但也絕不是剛才程石榴所說的那樣--自然界自然得病的葉子，我爹懷疑是歹人獨特變量控制下，産生了一棵物種變異的楊樹。"

聽到物種變異四個字大夥兒紛紛驚訝，随即竊竊私語。

"敢問程石榴，如果單獨育種，控制變量，是否可能産生出這種比染色要高級得多的騙局。"

"倒是可能。不過為什麼要這麼做？标新立異、特殊育種都是為了賺錢。"

程石榴冥思苦想，突然捂住嘴，随即恍然大悟，"啊"了一聲。

程石榴："是為了制造謠言！大家齊心合力抗災已經十年了，不少人對枯葉都有常識，簡單的染色騙不到。隻能研究出以假亂真的--太壞了！黑了心肝的腌臜貨，明明知道這些年大家有多辛苦，大家有多害怕！用這種陰招，簡直像用鏽刀子剜舊傷口！太惡心了！若不叫他們挨個跪在衙門前挨闆子，我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