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攔住他，沒大沒小道："哎，狐狸，聽說書院要組織小隊去姑蘇勘探病樹，我看你就不用去了。瞅瞅你的病容，臉上一點血色也無，表哥還是在月牙泉安心療養吧。你放心！上次在姑蘇被蘇曉搶了頭功，讓衢州蘇家截胡了修整築堤權。這次--"

長水打斷道："你的私人審美會影響這次勘探調查。"

表弟長風一副表哥你在鬼扯什麼的表情："我第一次知道調查還需要審美。不是應該實事求是。"

曲長水："'雨季不可築堤'，'蛟龍怒則堤潰'，這兩條謠言當時你信了吧。所以你的一支分隊遲遲不過江，讓程督學和蘇家公子日夜兼程去抗洪--"

表弟長風一把捂住表哥長水的嘴："都過去了，不是說不提了嗎？！"

長水："在分院你也沒畢業，這次最好還是專心一點。先專注修行、早日結課、畢業。一棵大樹成材，切記不可有太多旁逸斜出的枝條。表弟。"

表弟長風卻看着他自己的手心，突然扭頭，道一句，"你吃花生了？你不是不吃任何帶氣味的食物嗎？常年隻吃白魚白蝦白灼做法。怎麼來近水樓台改口味了？！"

長水淡淡道："姑蘇愛甜豆花，近水樓台喜鹹豆花。口味隻是個人體驗。信謠言可是個人素質。"

長風咬牙切齒："你有完沒完！"

突然有人尖叫，在假山蓮池那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長風克制住想與表哥打架的沖動："我還是頭一次聽聞屍體這麼高興！走，看看去，表哥你可别把今早的豆花吐出來哦！"

屍體是小桃，書院給出的定論是失足摔死。

十年風雨，程石榴雖保書院齊整，但畢竟年久失修。

庭院依山而建，樓梯高聳缺口甚多，小桃偷懶，不願早起；選擇熬夜，夜晚去修濟堂拿中藥以保證第二天早上給師娘煎服，踩空台階失足滾落，摔死。

小桃這一批丫頭和暗衛都是舅舅特意從臨江找的，從身世到戶籍查不到半點與姑蘇相關的痕迹。

書院剛遷回就發生這種事，也不想聲張，迅速處理了此事。

謠言經常伴随着焦慮和對抗情緒。但并不是所有謠言都是污名化的，書院深谙此道，十年救災中也借此鞏固地位，更有超越世家之勢。

在師祖師娘的經營下，除去曲、嚴、蘇、周外，悅闳書院逐漸成了第五大世家。

周家最看不慣悅闳書院以傳道授業解惑自居；後周家千金上嫁王爺卻不守婦道，得罪王爺終遭囚禁，周家也因此連貶三級，再無風光。

"咳咳咳"程石榴清嗓子的聲音把他從沉思中喚了出來。

他逆光，她迎光--顴骨上斜斜拖出一道墨漬；鼻梁線條清峻，襯得眼窩處投下一痕淡影。

他本想提醒她臉上有墨痕，然而頭一偏發現還有幾個同窗也往這邊走來。

正值午休，平時這個時間程石榴早該下山。她不是隻上半天課麼。

藏書閣中，她對于三五個同窗好奇的目光，倒也不閃躲。

程石榴很客氣："曲少主。"

他回應："程小姐。"

程石榴："在這裡遇見真是湊巧了。少主聽說了嗎，書院内務的一個小丫頭出了意外。師娘讓我配合工匠師傅查看修葺圖紙。就在你們隔壁，也是繪圖。我進來找書院原始的圖紙。"

他回應："好。"

程石榴："那個我記得就在這邊的--不知曲少主是否有見過。《悅闳書院規制全圖》。"

他回應："未曾見過。不過可幫程小姐找找。"

他不知道程石榴為何找他，他想往人少光暗的地方去，可她竟一步不動。

"那個……"程石榴磨磨蹭蹭開口，"雖然是萬嬸自作主張，但是那天早晨那個……藥膳也花了不少心思和……錢。味道差一點，您看你也沒有吃壞肚子。曲少主，請放心！野山參不收您錢，是我上山挖的。"

曲長水徹底不明白了，她是在當着同學的面問他要早點錢麼？！

程石榴下定決心一般,又大聲了點："那天早點曲少主您沒付錢。一共一兩銀子。"

他掏出了錢袋子，拿出一塊碎銀，程石榴揚起笑臉，眼睛發直，一句"謝謝"還沒說出口，卻聽見他狡辯的回應。

曲長水眼珠轉了轉，涼薄的氣質揚了上來："那日早點，哦，依稀記得有四個碟碗一字排開，不過我隻吃了一口。"

這不是她的劇本！程石榴心裡一股莫名火竄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