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榴并不想見那個用眼淚和誓言為她編織牢籠的人--雖然她從未跳入那個牢籠,可是那是時事救了她、災情和苦難攔住了她,讓她無暇西顧。
萬一是平和的日子,比如當下,她都不确定會不會一頭栽進去。
畢竟少河龍太會騙人。
程石榴另辟蹊徑:"賬房先生。你們抓了他沒有?"
曲長水點點頭,那是自然,畢竟私鹽、私土和枯葉毒素都是從賬本中的金錢走向看出來的。
程石榴表示她可以去見見賬房先生,不要信他隻是領一份月例養家,像這種體量的連鎖花房經營,沒有他的傾力幫助,少河龍都不知道怎麼在賬本上隐藏流水。
晚霞滿天,程石榴挽着一籃子連翹作為僞裝走進了曲府。
曲長水打開書房暗室,二人通過密道疾行,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滿天繁星,也已經到了城外。五萬牽着兩匹快馬過來。
五萬:"少主,不知道程小姐也來。沒準備馬車。"
曲長水朗聲:"程小姐策馬奔騰的時候,你我還在泥坑裡滾呢。"
程石榴毫不客氣翻身上馬鞍,卻來一句,"我小時候騎得是山豬。"
五萬吐了吐舌頭,曲長水交代他,一會兒直接帶她去少老闆的賬房先生關押的房間,也讓她看那些賬本,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鮮衣怒馬的三人很快到達目的地,一座黑黝黝的别院出現在視野裡--石頭堆砌的籬笆有三道,别院外有兩隊巡邏的府兵,裡面每個廂房前都站着兩個守衛。
程石榴擡眼看夜幕中繁星裡一抹殘月,突然停住了腳步。
程石榴:"曲少主,我馬上去看賬本了,可是什麼時候過一遍心法呢。"
曲長水吞下喉間想咳嗽的癢意,他的瘴毒也許今夜又要發作了:"就在此院中。他們帶你過招,更事半功倍。放心吧。"
燭光很亮,程石榴與賬房先生面對面,她安靜地翻開一本本賬本,不急不慢。
賬房先生緊張得瑟瑟發抖:"我什麼都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少老闆有個女兒。"
程石榴:"嗯哼。我也是。"
賬房先生:"程小姐你要幫我說話啊!每次您送來的花苗,我都交代是以定北苑最高售價當批發價給您的。我隻是賬房先生靠打算盤吃飯,少老闆和什麼人見面,私下有什麼勾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程石榴:"噓!我花苗茁壯。你們不要,我可以賣給别家。"
隔間的慘叫聲不絕于耳,賬房先生扭曲的臉都快哭了。程石榴看着賬本上滿是污漬,再擡頭看看賬房先生的衣服和鞋子除了汗漬并無其他污漬。
程石榴:"以前沒有留意過你很愛吃蔥油面?"
賬房先生的眼神透過一瞬的震驚。程石榴繼續說道:"下次裝模作樣的時候,别逮着一種食材用。看看這賬本上隻有一種污漬,其實飯粒、小米粥,朗碗的、刷鍋的水都可以--"
"我要見程石榴!我和你們說不着!"少河龍在隔間大喊大叫。
賬房先生立刻繼續擺出苦臉:"我隻過第一遍手啊!我一個人做四本賬,做完了都是他們收起來。程小姐,你要相信我啊!我、我、我從來不邊做賬邊吃飯。"
程石榴翻開兩本賬本,指出裡面油點下的四個數字:"因為很奇怪,我記得少老闆厭惡蔥姜蒜的氣味。他是絕不可能吃蔥油面。所以肆七五零是什麼意思?"
"程石榴來!我就交代!我要親口告訴她我被蠱惑了,是我愚蠢。我用最惡毒的流言親手毀掉我最愛的女人!"隔間少河龍繼續咆哮。
賬房先生的肚子發出饑餓的"咕咕叫"聲,也聽到了隔壁的肺腑之言,可他從程石榴臉上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她冷靜得看着他說:"剛才我進來的時候,看守正在吃蔥油面,一開門的時候,先生您使勁吸溜了鼻子。我讓他們給你做一碗了。一會兒就送來。"
賬房先生的目光理性了一些:"程小姐你應該去見見他的。少老闆他知道的可比我們多多了。"
程石榴:"我都不急,先生急什麼。你知道嗎,我為什麼記得你,因為我第一次去少河龍的店裡,你就在配肥。一個賬房先生會用小盒子分裝各個苗圃的土。"
賬房先生:"那隻是我的小小愛好。"
程石榴:"先生愛好的确特别。還有您手心的傷疤怎麼來的?"
賬房先生藏起他的手心:"小時候的事了。我都不記得。"
程石榴卻說:"我小時候被要求打掃藏書閣,可惜沒人教我認字,我就看圖。正巧知道被噬影絞月傷過的傷疤就是先生那樣的。除非被咬者是醫者靈力才會自愈。先生不是修行中人,一個定北苑的賬房先生為何會去人族嚴禁前往的靈獸族禁地遺落影域。"
賬房先生:"災情的時候,是你們遺落影域的蟲獸突破屏障,襲擊了村莊--"
程石榴打斷道:"先生剛才可是說小時候。沒關系,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您慢慢糾正記憶。"
"敵襲!小心!!!"
院落中哨兵發出警告。樹梢上爬上了三名箭客,他們蒙着臉,每張弓都是五箭齊發,數十幾道寒光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