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石榴躺在床上,明确孫芳菲已經熟睡。
亥時已過,夜深人靜,整個蘇苑鴉雀無聲。
程石榴翻身下床,翻窗出屋,記着蘇曉給她交代的蘇苑内的布局,一路找到少河龍的房間。
這個小院在三進院最東頭,屋内一燈如豆,映着窗外竹影婆娑。
程石榴匕首藏袖,輕推雕花門扉。少河龍仰面躺在床上,蓋一薄被,雙手都放在裡面,看似就在假寐。
不然留燈開什麼,虧心事做多了,睡不着覺嗎。
想到這一層,程石榴把匕首收了起來,從懷中掏出繩索,推門進入,立刻甩繩索朝床上男人而去,後者亦不遜色,并沒有坐以待斃,伸手接過繩索用力一扯,倒把程石榴扯得差點撞到小圓桌上。
程石榴背抵圓桌,翻滾過去,隻見她指尖翻飛如蝶,靈敏地将繩結套上對方踢過來的掃堂腿,像預判了對方的動作一樣,直接把對方拉成一字豎叉劈在小圓桌上。
少河龍聲音也很輕,看得出也不願驚擾他人:"程小姐花樣繁多,還會結繩。早說啊!多陪你玩玩,刺激!"
"閉嘴!"程石榴拽緊繩端,将少河龍五花大綁起來。
少河龍那被勒緊的喉結在繩結裡滾動:"之前躲雨下花窖,看你翻花盆,瞧出你會用刀;策馬奔馳在山野,看你騎術頗佳,也知道你可能會搭弓射箭。今天,啧啧,瞧你把我受困住了,不然真想給你鼓個掌!"
"我瞧得出你身不由己。聲音也很輕,也不想驚擾苑中他人。開門見山吧。一會兒你好好解釋,為什麼會是這次行動的向導?"
"戴罪立功呗,還能怎樣?我也是這麼和曲長風說的,放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石榴,我咬你們出來,反而給自己又添罪行。真沒必要。"
程石榴不再回應,她到這裡早了點,為何蘇曉和程藝芯還沒到。她已經把少河龍綁得結結實實,卻不再發一言。
"喲,還有人來啊?"少河龍露出無奈的笑容,搖了搖頭,聳了聳肩,"我進去指指路、再為你們拎拎行李,搞搞後勤。我說的是真話。"
程石榴不搭話,這時蘇曉翻窗進來,然後給程藝芯來了門。
少河龍:"來齊了,我也是這句話,是你們想要月壤。知道你們有地圖,但四月草長莺飛,由我帶路豈不是更方便。你們到底計較什麼?欽差大人也在此--"
屋内除了他,另外三人都不發一言,隻把窗戶全部打開,讓月光映進來。
程藝芯用臉盆打了一盆水放在窗台上,于是天上上弦月便靜靜地倒映在盆中。
蘇曉雙手端起小圓桌桌面兩邊,将它擡到窗台前再輕輕放下。而程藝芯運轉手勢,開啟保護罩,似乎在為程石榴守護。
程石榴則拎着凳子放在小圓桌旁邊,一步踩上凳子,再站穩在桌上。
少河龍看愣了:"你們,你們在幹什麼?"
她再進一步,站上窗台,再轉過來的時候,她的背部出現兩扇漂亮的蝴蝶翅膀,她的原身本命是一隻帝王雨蝶。
在場三人都聽到她冷靜的語調:"醫者光明,贈予安和。鏡花水月,去僞存真。"
隻見她那對蝴蝶翅膀有節奏地柔緩扇動,月光如同絲線在兩個翅膀之間的風中交織。
點點星光也來助陣,它們如同樂譜上的音符跳躍在絲線上,又心甘情願地被團成團。終于,蝴蝶的左邊翅膀上出現了一個半圓。
随後蝴蝶翅膀停止扇動,仿佛時間也停止。突然,蝴蝶用力加速震動翅膀,一拍一合之際,右邊翅膀上也出現了一個半圓。
半圓相對,如同脫模一般,從翅膀上掉落下來,彙合。
少河龍注意到盆中的月亮倒映不見了,而他的房間中,有一輪小小的滿月正朝他緩緩而來。
少河龍驚恐萬分:"巫女。你果然是巫女……你們到底想幹嘛……我要--"
程藝芯将桌旗團了團直接塞他口中,那輪滿月落在少河龍的雙手上,後者因為害怕整個人都在發抖。
然而不一會兒,滿月彌散消失,少河龍手腕上的玄鐵枷鎖顯現了出來。
程藝芯伸手扶程石榴下了窗台,她顯然對這個結果早有預知,但還是掩蓋不住高興,直接一揮手,讓臉盆、凳子、小圓桌都一瞬歸位。
程藝芯:"水一,這名字幹淨利落,希望從水一這個人口中說出的話也能幹淨利落。好了,這下在場的都心知肚明。你是欽犯。"
程石榴伸手扯下他口中被塞的桌旗,雙手環抱胸前,坐在凳子上,冷眼相對。
蘇曉抱拳向上道:"欽犯除去天子特赦,定要立即啟程押往上京。你如果不說,我們這就去請示欽差大人。我們一趟簡單又尋常的考察之旅,萬一被扣上劫囚的帽子。你冤枉,還是我們冤枉啊。"
少河龍故作鎮靜,但明顯聲音發抖起來:"都是他們的決定。"
程藝芯看出他的心理防線正在崩潰:"你看這玄鐵枷鎖上有一對靈蛇,這是絞殺禁制。他們告訴過你嗎?沒有?那他們還有沒有告訴你,玄鐵枷鎖七日内如果不是下禁制的人親自解開,你就會雙腕齊斷,血盡而亡。"
少河龍嘴唇發白,像被抽幹了血色,一字一句緩慢道:"我要進遺落影域接頭,你們才能拿到月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