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森傑卻不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好,這裡的一切雖然破舊不堪,卻都是他短短五年人生中從未見過的,于是他覺得這一切都新奇極了。
哪怕母親在來之前叮囑了又叮囑,洛森傑卻依舊玩得瘋極了。
福利院的工作人員都認識這位珠光寶氣的太太,也知道太太身邊的孩童就是洛家的公子,洛氏集團闆上釘釘的繼承人,自然不會多說一句讓小少爺不開心的話。
更何況,這福利院裡的孩子,本來就是孤兒,要真的往壞了說,他們活得還不如人家洛家養的小貓小狗,就算是洛森傑他跑跑跳跳吓着了這幫孩子,那他們也隻有忍着氣受的份,誰叫人家會投胎呢?
然而洛森傑的歡快卻在見到孤兒院孩子們的瞬間冷卻了下來。
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看着一群破破爛爛的小孩們被大人牽出來,被吼叫着讓他們向自己和母親鞠躬問好,讓他們像牽線木偶一樣提着嘴角沖自己笑。
在此之前,洛森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人是可以用“破爛”二字來形容的。
那群孩子就算不用人說明他們的身份,洛森傑也能清楚地感知到他們和自己之間的不同。
一張張灰撲撲的臉蛋看上去幹癟的吓人,領子袖口被洗得發白的衣服一件件地套在他們的身上,有些孩子的褲子的裆部甚至還有一個天大的補丁,哪怕上衣大得離譜也遮不住這個瘡疤。
他們的鞋子就更加不能入眼了,洛森傑甚至懷疑有幾個孩子的鞋子根本就隻剩了一塊破布罩在上面,稍微一挪動就要掉下來,露出他們光着的腳丫。
孩子們的目光是那樣的呆滞無神,像是已經對這該死的命運低下了他們原本應該在這個年紀因為無憂無憂而高昂的頭顱。
洛森傑的母親的表情看上去也并不輕松,她清楚地記得集團在不久之前還給這所福利院捐贈過一筆款項,用于福利院兒童的救助,于情于理,這些孩子都不應該是以這個樣子出現在洛森傑面前的。
福利院的負責人心情顯然也很複雜,他們萬萬沒想到洛氏集團的夫人會在捐贈之後沒多久就帶着兒子再次來到這裡殺了他們個措手不及。
其實洛森傑的母親沒有猜中的是,他們洛氏集團捐助的款項倒也不是被工作人員私吞了,畢竟這麼大一筆錢,就算給了他們熊心豹子膽也沒人敢做出這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來。
他們其實有個孩子們買新衣服和鞋襪,但更多的款項卻被他們小心地存了起來。
畢竟在這個計劃生育的年頭,孤兒的數量可說不準,今天哪家不注意得了女孩兒,明天他們孤兒院裡可能就要多一張嗷嗷大哭等着吃飯的嘴,比起買那些華而不實的衣服,留着以備不時之需才是重中之重。
負責人顯然看懂了洛夫人的欲言又止,他擠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湊到洛夫人面前小聲解釋道:“是這樣的,洛夫人,孩子們的新衣服新鞋我們是買了的,但是您知道,孩子嘛,總是容易糟踐東西的,那些鞋子穿一穿就會壞掉的呀,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讓孩子們平常就穿穿這些衣裳就好了呀,等到過年過節領導參觀的時候再穿新衣服就好了嘛。您說是不是?”
洛森傑感覺自己三觀都被震碎了,他的衣服向來都是保姆管家幫自己準備着,母親幫自己挑着買着,在他有記憶以來,他每天的衣服幾乎都不會重樣,不僅他是這樣的,和他一起長大的那群孩子們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因此,他甚至從來都沒假設過哪怕一次——原來地球上有這麼一群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他們的新衣服更像是一種高貴的恩賜,不僅不能想穿就穿,而且就連穿衣服的時候都是為了給别人看這種奇奇怪怪的理由。
一切都是如此的荒唐殘酷,讓洛森傑甚至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誤闖進了什麼恐怖故事裡。
但洛夫人已經沒有功夫先去安慰自己那個被震得臉色發青的兒子了,她露出了一副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看向福利院的負責人,“我記得集團捐款的時候說得很清楚,那筆錢就是用于給這、批、孩子們置辦日常用品和修繕生活學習場地的。”
負責人沒想到洛夫人居然是知道他們盤算的,頓時心裡一驚,整個人汗如雨下地站在一旁。
“你要是聽得懂我們集團要求的,這個福利院的負責人就還可以繼續是你,你要是實在不聽不懂,我們集團也不介意幫福利院調整一下人員結構,您說呢?”
負責人哪裡不知道洛夫人這次是真的動了氣,頓時點頭如搗蒜地拍胸脯保證道:“我知道,我知道,這次是我的失誤,那個,吳姨,王嬸,你們趕快帶孩子去換一下衣服,就換我們之前買的那些新的,對對對,快去。”
負責人這頭像趕雞一樣哄散了之前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孩童們,那邊連忙點頭哈腰地沖着洛夫人問:“您看,您一直站在這兒也累,不如先去我辦公室坐坐歇歇腳,我給您和公子泡杯茶?”
洛夫人,哦不,應該說是白栩女士撩起眼皮看了眼福利院的負責人,不置可否地擺了擺手,“你辦公室我就不去了,這樣吧,今天來都來了,就麻煩您帶我和我們家小崽子參觀參觀福利院内部,這樣集團也好知道怎麼批款來進行定向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