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方文文對婚姻有過無數次的幻想。

她希望自己能像老歌裡寫的那樣，和自己的愛人一起慢慢變老。

也希望自己能在某個喜出望外的傍晚，聽着丈夫說他是如何愛上自己的故事。

在那無數次的幻想之中，方文文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想和王松文離婚。

方宏那天的提議就猶如一道驚雷在她耳邊炸響，劈得她的靈魂都跟着隐隐作痛。

即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和王松文之間，已經不剩下愛情了。

他們之間也許有很多的責任，夫妻之間的，他們作為子女對雙方父母的，他們作為父母對自己的孩子的，因此，也會有很多說不清的羁絆，但是方文文知道，他們之間，現在獨獨沒有愛情。

隻有被王松文真正愛過的人才會知道，被這個男人愛着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可方文文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沒有這種感覺了。

但是這世界上又有多少夫妻能從年少恩愛到白頭呢？

方文文想到了王松文的母親蔣勝男，忽然明白了她時常在自己耳邊念叨的那句話。

“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

因為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方文文覺得自己也應該這樣。

熬一熬，忍一忍，等到一切過去之後，她至少還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可什麼才是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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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爸爸知道你很看重這段婚姻，一開始也是抱着要和王松文過一輩子去的，可是你告訴爸爸，你期待的一輩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一輩子？”

方文文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父親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覺得有種人生恍恍惚惚地過了二十來年，忽然一夕之間大廈崩塌的錯愕。

“你告訴爸爸，你想給小旭一個完整的家，可所謂的‘完整’，到底是指家裡有個男人在那裡當擺設，你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不在，等你不需要他的時候，他又回來把這裡當旅館？”

方宏說着，忍不住點了點滿沙發的髒衣服，他像是用盡全力才在女兒面前咽下了他滿腹的憤怒，深吸了一口氣接着說：“還是你自己帶着小旭活得漂漂亮亮的，然後給孩子做一個好的榜樣？”

“完整不在于家庭人口的數量，而在于家庭人口的質量。”

“像你現在這樣維持的‘完整’，爸爸直接說了，這一點都不完整。”

“長久下去，不僅小旭會受到不好的影響，你自己也會備受折磨的啊。”

是啊。

方文文想。

她現在在苦苦維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呢？

自己的父親方宏不過隻是來了家裡一次，就看出了如此大的問題。

方文文不相信隔三岔五登門來指桑罵槐的婆婆蔣勝男發現不了自己和她寶貝兒子婚姻中的問題……

最重要的是，兒子王旭陽又會怎麼想呢？

他會不會在日複一日的父母冷戰中變得敏感又自卑，小心翼翼地看着父母的臉色又不敢說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然後就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默默地長大？

他會不會因為這樣後悔成為自己的孩子呢？

這樣的想法讓方文文痛苦極了。

她甚至等不到王旭陽睡到自然醒就走進了兒子的房間，輕輕地叫醒了熟睡的孩子。

“陽陽？陽陽……醒醒，現在别睡太久，起來吃點東西，刷個牙洗個澡再繼續休息好不好？”

驟然被母親從夢中叫醒，王旭陽不但沒有半分不耐煩，反而軟軟糯糯地應了一聲。

這讓方文文的心頓時酸軟得不行。

她親了親兒子的臉，一把把對方抱在了懷裡。

孩子溫暖的身體伴着他身上特有的那股奶香味就這樣撲進了方文文的鼻端，燙得她眼眶都為之一熱。

“媽媽？你怎麼了嗎？”

兒子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軟軟糯糯的，但他那驚人的敏感卻讓方文文有些怔愣。

她飛快地抹去了眼角的淚，用盡全力擠出一個笑容來看着兒子，“媽媽沒事，媽媽隻是覺得最近都沒有好好抱抱你，所以媽媽很想你。”

“就算是我在媽媽身邊媽媽也會很想我嗎？”

“嗯，對。”

“我也想媽媽。”

王旭陽說完，又猛地一下撲進了方文文的懷裡。

孩子的手臂又細又軟，所以他們并不能在擁抱的時候很好地摟住一個成年人，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在擁抱的時候使出那種想要留住全世界的力氣。

這樣的力氣對于方文文來說并不痛苦，反而讓她在擁抱中産生了無窮的底氣。

她就像一塊驟然充滿了電的電池，忽然産生了一股自己無所不能的力量。

“寶寶，媽媽想問你一個問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