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媽媽是說如果……”

“如果媽媽和爸爸離婚了，你會很難受嗎？”

“離婚？”

這個問題對于王旭陽而言顯然還是有些難度，以至于他愣了半晌，才試探着問：“是媽媽和爸爸分開生活，然後我跟着你的意思嗎？就像我的同桌莉莉那樣？”

方文文知道王旭陽有個關系不錯的小同桌楚莉，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個看着相當樂觀開朗，小小年紀就霸氣威風得不得了的小女孩居然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方文文猶豫着點了點頭，想了想，又繼續說道：“也可能會是跟着爸爸生活，如果你願意的話。”

誰知王旭陽卻直接搖了搖頭，小小的臉上露出了一副不常見的深沉模樣，“我不要和爸爸一起生活。”

方文文并沒有立刻問為什麼，孩子對離婚的接受程度實在像是高得過了頭，以至于她甚至懷疑兒子是不是根本沒明白離婚對于他而言意味着什麼。

“可是陽陽，媽媽和爸爸離婚你真的覺得能接受嗎？如果爸爸媽媽離婚的話，那你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也不會經常見到他了。”

“可我現在也不能經常見到爸爸呀。”王旭陽有些苦惱地撓了撓自己的耳朵，“所以就算爸爸媽媽離婚了……其實也沒什麼差别吧？”

王旭陽這話就像是一把冰刀，瞬間把方文文捅了個對穿，讓她整個人的心又疼又冷。

這段時間她忙着和婆婆鬥氣，忙着和丈夫冷戰，卻獨獨忘了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了很多，他不再是以前那個躺在嬰兒床上隻會哭鬧着訴說自己的需求的小奶娃娃了。

他開始慢慢地向大人靠攏。

開始懂得什麼是人情冷暖，也自然會發現家裡的一切異常。

方文文覺得自己叫醒兒子之前的那些推測仿佛都成了真，她深吸了一口氣，用盡量平穩的語調輕柔問：“那你會想爸爸嗎？爸爸這樣你會難受嗎？”

王旭陽聞言又是一愣，他苦着一張小臉仔細地想了想，然後沖着方文文點了點頭，“一開始我是蠻想爸爸的，可是爸爸總不回家之後，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忘記該怎麼和爸爸相處了。”

“現在有時候看到爸爸的話我會有點點緊張……”

王旭陽說着聲音卻越來越小，原本和方文文面對面的小腦袋也漸漸低了下去，仿佛是個做錯事情在等待批評的孩子。

可他又有什麼錯呢？

他不過隻是因為年紀太小，沒能第一時間覺察出父母之間的情感已經到了即将破裂的地步。

但在每次夫妻間暗波湧動的時候，在每次婆媳大戰結束之時，卻從來都沒有人摸摸他的腦袋告訴他這一切是為什麼。

雖然說自己是第一次做母親，但方文文卻覺得自己真是失敗極了。

淚水再也無法控制地從方文文的眼眶滾落，它們是如此的多，以至于王旭陽再怎麼手忙腳亂地替母親擦拭，方文文的臉還是瞬間濕了大半，連帶着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這真是太糟糕了。

方文文心想。

如果這一切能重來的話，她居然不确定自己還會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嫁給王松文，然後生下王旭陽。

畢竟，她曾經引以為傲的，視之為生命的愛情，現在已經破滅了。

而她一直認為過得還算幸福的兒子，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活得小心翼翼。

她的生活其實早就偏離了她預期的軌迹，但她卻依舊不肯面對現實，反而用一個又一個的幻想，和那永遠不可能到來的happy ending在捆綁着自己，扼殺了所有人可能得到幸福的可能性。

方文文用力地摸了把臉，她深吸了一口氣，忽然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釋然。

她當然知道兒子還太小，可能并不明白離婚對他的家庭而言意味着什麼。

但她更清楚的是，這樣下去兒子和她都不可能活得真正的幸福和快樂。

經營一段婚姻從來都不是一場考試，每一步都沒有正确的答案可以參考。

但方文文現在已經知道了什麼是錯誤的答案，那她之後反向操作的每一步，就可以是正确的選擇。

雖然她在愛情中沒有足夠的幸運，但她知道她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勇氣，去面對未來人生中可能發生的一切。

無論好壞，她都甘之如饴。

方文文破涕為笑地輕輕捏了捏兒子的臉，“寶寶今天吓着了吧？媽媽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孩子的心性總是單純的。

王旭陽之前差點走丢，又看着方文文當着自己的面哭了出來，一顆心早就七上八下地吓得狠了。

可現在看着自己的母親鎮定自若地說要帶自己去吃好吃的，他就立刻覺得事情肯定不如自己以為的糟糕。

頓時什麼煩惱都抛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那媽媽，我今天想吃炸雞可以嗎？”

“當然！”

“我還想吃披薩！”

“OK！”

“那冰淇淋呢？”

“不行！”

“媽媽！——”

“NO！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