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陸未晞做出了一個後來令他後悔了很久的決定。

在Ada和江川完成了工作交接，對方也終于收拾好了行囊準備徹底離開龍城一段時間去世界各地走走看看的時候，他選擇了尊重和祝福。

還真的就是字面意思的尊重和祝福。

直到很久以後陸未晞依舊記得江川離開的那一天。

江川離開龍城的事情并沒有人太多人知道，而他出發的具體日期和航班還是陸未晞軟磨硬泡之下才問出來的。

因此送機的隊伍也就隻有陸未晞一個人而已。

那是一個大晴天。

雖然氣溫依舊不高，可陽光透過龍城機場的落地玻璃撒進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廳的時候，還是會給人一種春暖花開的欺騙意味。

陸未晞吵着要來送機的時候其實沒有想太多，可真到了這一刻的時候他卻發現他和江川之間的相處已經不像之前了。

明明就這麼面對面地站在，兩人之間卻像是莫名多了一道牆不上不下地擋着。

讓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機場裡的人行色匆匆，沒有誰會多看他們兩人一眼。

可陸未晞就是莫名地覺得不自在。

他有些無奈地幹咳了一聲，然後試圖沒話找話地想出點什麼話題來緩解一下這尴尬到幾乎要凝固的氣氛。

其實他和江川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們之所以能一拍即合地決定一起工作，就是因為那個大雨的夜晚他們一見如故地聊了很久，差不多真的就是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的那個樣子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過去多久。

一切就都變了。

他和江川之間多了很多說不得也碰不得的禁忌。

兩人明明并肩而立，卻再也找不回當初那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陸未晞飛快地眨了眨眼，很好地掩蓋了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酸澀。

“我準備過安檢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兩人同時出聲的那一刻，雙方都有些怔愣。

默契這種東西，實在是一個很玄妙的事情。

有些人在一起相處十幾年，少說一個字都保不齊會産生誤會進而打起來，可有些人不過隻是短短認識了幾天，就能從彼此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中讀出對方想要的。

陸未晞和江川剛好是後者。

隻是此時此刻的他們也不明白，這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

“你先說。”陸未晞在江川面前向來都是會先讓步的那個人，這次也不例外。

江川點了點頭，想了想還是決定坦白：“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大概是想回來的時候自然就會回來了吧。”

這個答案并沒有讓陸未晞太過于驚訝，可從江川說要離開時開始的那股莫名想抓住什麼的焦慮感卻再度湧上了他的心頭。

“那我們還能再聯系嗎？”

這話一出口，陸未晞就有一種給自己一巴掌的沖動。

因為這個問題實在是太暧昧了。

他和江川的關系，嚴格來說就是甲方和乙方，老闆和員工的關系。

正常人會在機場問你自己離職的同事将來還能不能再聯系嗎？

江川望着滿臉懊喪的陸未晞，卻難得沒有毒舌，他好脾氣地沖着對方笑了笑，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當然。”

說完，江川回頭看了眼機場大屏，“我真的得進去了，不然一會兒來不及。”

陸未晞知道江川這是不想再和自己這麼不尴不尬地站在機場大廳發傻，聞言隻好挫敗地點了點頭，“你一個人在國外，人生地不熟的，要多注意安全，需要的我的話随時打電話給我，知道了嗎？”

江川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一字一句叮囑着自己的陸未晞，忍不住問：“打給你做什麼？難道你會馬上飛到我身邊？”

誰知道陸未晞聞言竟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我會。”

“隻要你需要，我一定會來。”

江川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看着滿臉寫着真誠的陸未晞，他幾乎是有氣無力地擺了擺手，然後随口扔了句祝福就轉頭進了安檢，“再見，祝你一切順利。”

這次陸未晞再也沒說什麼。

太陽的光芒越發耀眼，照得機場大廳的地面都閃着光。

那光是如此的灼人，讓盯着它看的人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而那淚水又低落在人來人往的腳步裡，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淹沒在了人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