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所有人,都低頭等待顧景行開口。
唯獨謝時亦擡着頭,一雙杏仁似的眸子,神采灼灼,眨也不眨地盯着顧景行,試圖通過微表情,來判斷出他的情緒。
“大膽!”王德福上前,用拂塵敲了下他的後腦勺,低聲怒斥,“不可直視天顔。”
謝時亦看看王德福,又看看顧景行,氣得支支吾吾,半晌沒組織好語言。
“不是,他……”
擡起的手瞬間被打掉。
“不可用手指陛下。”王德福,“跪好!”
謝時亦:……
原來人在被氣得狠時,真的會眼冒金星,頭暈目眩。
眼見謝時亦被多番挑揀,劉大全内心竊喜不已,當下喊冤喊得更加大聲。
“皇上,小的真是冤枉的,是小黑子手腳不幹淨,監守自盜偷竊銀霜炭,被小的抓住收繳,因此懷恨在心,故意陷害小的,小的根本就不知道他說的那個什麼丹。”
自以為編的天衣無縫,劉大全越發有底氣。
“繳獲的贓物小的也帶來了,都已經内務辦登記在冊,數量也對得上。”
内務辦的總管大太監是他幹爹,隻要把事情放到内務辦去審,還怕小黑子能翻出花。
若不是看他長了幅愚鈍軟弱面孔,是個好欺負的,他根本不會如此毫無遮攔,誰曾想咬人的狗不叫,竟讓他翻了個大跟頭。
劉大全暗暗咬緊後槽牙,發誓,等度過這一關,必然要小黑子好看。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來,謝時亦現在就是如此。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嗤笑出聲:“呵~”
“我監守自盜?那請問我要把銀霜炭盜到哪裡去,還有沒有同夥?從惜薪司到清和宮這一段路,我可有接觸什麼人?”
一連串問題抛出,謝時亦老神在在起來。
顧景行裝認不出就認不出吧,他有的是辦法拆掉劉大全的人皮。
劉大全隻覺一腦子問号:“這跟你盜竊有什麼關系?”
“那關系可就大了。”謝時亦把重心往右腿上挪了挪,“銀霜炭這麼珍貴的物件,我偷它的目的最多有三個。”
“無非就是自用、賣錢和送禮,自用放在惜薪司就好,賣錢和送禮,當然需要别人幫我,不然這炭我也弄不出去。”
“那問題來了,你既然是在我往清和宮送銀霜炭的路上當場繳獲,自然能回答上剛才那些問題。”
挖完坑,又當場送了個餌。
謝時亦經曆過奪嫡,一路上能始終保持着謝翰林的超然地位,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保下顧景行,足以說明他的城府和眼界。
雖然不乏熟知劇情的外挂存在,但對付劉大全這種角色,已然綽綽有餘。
果然,他說完後,劉大全瞬間抓到漏洞。
“誰說我是當場繳獲的贓物,你個小太監怎麼滿嘴謊話!這銀霜炭分明是在你房間發現的。”
偷東西,自然向來講究人贓俱獲。
說完,劉大全得意地望向謝時亦。
卻見他笑的甚是狡黠,内心不禁升起幾分不安,有種風雨欲來的危險氣息。
謝時亦隻是嗤笑反駁:“我可從來不撒謊。”
這話一出,劉大全還沒接口。
倒是一直不發一言的顧景行,黑着臉輕嗤出聲。
“哼!”
冷厲淡漠的聲線,足以顯示出他對謝時亦大言不慚的态度。
從來不撒謊?
那當年那個在宮外找到他,信誓旦旦說會輔佐他一輩子的謝帝師去哪了?
說得那麼好聽,還不是說離開就離開,甚至提前準備好替身。
分明就是個慣騙!
顧景行的态度,決定着此時案子的走向,他的不屑于質疑,給了劉大全史無前例的底氣。
他挺起胸膛:“當賊的可從來都不會說自己是賊!”
謝時亦微愣。
剛剛那死動靜是謝景行發出來的?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不是,已經不指望他當場指認劉大全,怎麼還瘋狂扯後腿?
不滿地朝顧景行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謝時亦懶得跟他計較,迅速調轉矛頭,直指劉大全。
“别蹦跶了,剛才你打劫銀霜炭時,那條路上有不少侍衛,領頭的是從四品的趙成和,誰在撒謊,把他叫過來一問便知。”
趙成和西長街守衛,父親趙承乾乃當朝一品,主管戶部事宜,執掌着整個隆安皇朝的錢袋子。
不知是不是家族屬性,趙成和這人又貪又摳,是個出了名的混不吝,但他除了對銀錢有着别樣的執着外,其他倒是無可挑剔。
聽到是趙成和,顧景行神色微變。
“你就那麼肯定,趙成和會幫你?”
如果他沒記錯,之前兩人可沒如此深厚的友誼,向來是一見面就掐。
沒覺察顧景行話語中的陰陽味兒,謝時亦胸有成竹回答:“趙大人最是剛正不阿,他品行高潔,不會偏幫任何人。”
幫他?開什麼玩笑,那可是趙成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