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開口:“想不明白的可以問我。”
正中謝時亦下懷。
努力組織了下語言,在盡力掩蓋馬甲的情況下,他問的一本正經:“董夫子說,現在很多問題在一年前都在有序解決,為什麼這一年停滞了?”
其實他更想拽着顧景行的領口,狠狠敲他的腦殼。
為什麼不按當初計劃好的進行?!
答案都給你了,不好好抄寫,還把答案撕掉,腦子到底進了多少水。
再次穿書前,謝時亦一直想不通。
憑顧景行的能力,還有他留下的發展規劃,隆安王朝不該陷入戰禍四起、民不聊生的境地。
他做了無數猜想,甚至擔心顧景行遭遇不測。
就是沒想到,隆安王朝的衰敗,原因竟是這死孩子不按常理出牌。
他算是切身體會了一把,什麼叫身死道消,人死如燈滅。
死了的帝師,沒有半點威懾力!
顧景行張了張嘴,沒發出聲來。
他眼神躲閃,不敢去看謝時亦。
他始終記得,這人在訴說隆安王朝未來時,對國泰民安、海晏河清的向往與期待。
他說,未來的隆安王朝會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豐衣足食。
到那時,強盛的軍隊守衛和平,世間沒有戰争,物阜民豐、四海升平。
每每聊起這些,他都會被謝時亦眼睛裡的光芒吸引。
但這些都被他親手破壞了。
顧景行無法确定,那些被掩埋掉的未來,是否真的發生過。
新一波的耳鳴尖銳響起,攪得他腦仁發疼。
謝時亦雙手環胸,冷着臉:“皇上也不知道為什麼嗎?”
耳鳴聲越發刺耳,顧景行擡頭,盯着他的唇瓣辨認思考。
半晌。
他終于分析清楚謝時亦的話,漠然點頭:“知道。”
“因為謝時亦走了。”
扔下他的期待與向往,留下一具冰冷的,滿是破綻的屍體,走了。
謝時亦一怔,完全不認為走了跟死了有什麼區别。
隻能怪漢字語義過于多樣,在他的字典裡,走了=死了。
他看向顧景行的眼神中充滿譴責。
“他死都死了!難不成你還指望他詐屍活過來,繼續幫你治理朝政麼?!”
跟一個死人較什麼勁!
謝時亦越想越氣,要不是還要保護馬甲,他都想上手給顧景行一個大比兜。
到底是誰在當皇帝!
做皇帝的,最起碼得對自己的百姓負責,靠萬民奉養,最後卻把黎民百姓往溝裡帶,簡直就是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謝時亦相當憤慨。
不曾想,顧景行卻像魔怔了般,幽深的眸子染上寒霜,随着眼波轉動,散發攝人的冷意。
“他真的死了嗎?”
深褐色的眸子,仿佛被寒冬的冰雪死死覆蓋,唯有眸心一點點暗色,于冰霜之中綻放光亮。
他像個溺水者,執着地掙紮,想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謝時亦被他看的于心不忍。
到嘴邊的話語生生頓住,不知道該怎麼給出一個肯定的答複。
已經過去整整一年,顧景行還沒接受他的死亡。
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接受呢?
謝時亦不知道。
但面對這樣一雙眸子,他實在說不出打擊的話語。
因為當所有希望被無情摧毀,眸心那唯一的生機,也會漸漸被冰雪覆蓋。
謝時亦咬了咬舌尖。
他逃避地錯開視線,胡攪蠻纏道:“這個重要麼?重要的難道不是隆安王朝的百姓?你可是皇上!”
“萬千百姓是你的子民,又不是帝師的子民。”
聽上去還挺有道理,謝時亦說着說着漸漸生出底氣。
有了底氣,腦海中的混沌漸漸消散,思路清明起來。
他略一思考,猛地瞪大雙眼。
不會吧?!
顧景行故意停了他所有政策,難道是猜到他沒死,故意這麼做逼他現身?
順着這個思路,清明的腦袋瓜立刻想到了劉大全。
詐死,假屍體
……
好嘛,全對上了。
眼底底氣瞬間消散,謝時亦小心翼翼擡頭,偷偷打量顧景行的神情。
顧景行很無力地笑着,仿佛聽到什麼荒誕的笑話。
他掀起眼皮,随意道:“皇上?重要麼?你若是願意不若這帝王由你來當?”
什麼玩意兒?
謝時亦揉了揉耳朵,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死孩子把皇位當什麼了?
沒有要的爛白菜麼!
當年,為了扶他上位,謝帝師年紀輕輕就開始裝,打造沉穩靠譜人設,還拼命學習參加科舉,每天長八百個心眼子,在一幹老狐狸中間斡旋。
好不容易熬死老皇帝,收服朝中文臣武将,力挺他登基。
頭發都掉了好幾把!
聽聽他在說什麼?
要把皇位送給小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