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被打得頭破血流的時候,一個少年出現了,他穿着與他們格格不入的衣服,年紀不大,卻輕輕松松解決了比他大上好幾歲的人,他覺得那是上天派下來拯救他的人。
那少年彎腰拉起他的手,語氣中滿是年少人的輕狂:
“吸血鬼獵人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也可以做到,真的。”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秦墨寒。
直到發生變故,他一無所有離開村子,來到了城市,他才知道原來被他一直纏着叫做哥哥的人,就是獵人們口口相傳的那個古老獵人家族的繼承人。在後來的日子裡,那束光也一直指引着他前進的方向。
再次相遇,就是格倫斯特大學的校園,秦墨寒顧及從前的情分,對他多次施以援手,已經是對他的最大關照了,他不該奢求自己得不到的那些。
原先他以為,作為繼承人的秦墨寒是傲氣的、不可一世的,不論什麼困難都難不倒他。現在他才漸漸懂得,為什麼在他的村子被吸血鬼攻陷時,旁邊不遠處的獵人軍隊就那樣不聞不問,因為他們隻是被上面放棄的貧瘠小山村罷了。
秦墨寒或許也有很多迫不得已,如果不讓自己有價值,誰都可能被取代。
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必須時刻謹慎,不被暗處的勢力重傷,私下還要培養自己的勢力。
而他們,隻要能維持着一點童年時的友誼就已經很好了,是他不該将對秦墨寒的認識隻停留在小時候。
畢竟人都會長大,盡管過程可能有些痛苦。
随着喉結的滾動,藥片滑入他的食道,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在慢慢恢複。
他不能再給秦墨寒添麻煩了,他想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可剛起身,那種酥麻的感覺就讓他身體一顫,他沒有心理準備,忍不住發出了一小聲呻吟。
他感覺旁床邊那道視線又灼熱了幾分,秦墨寒的聲音比平時要低上一些:
“藥效還沒完全發揮,我可以幫你。”
林之遙迷迷糊糊的,并沒有明白他的意思,他現在很難受,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直到那指尖深入被子觸碰到了他,他身形一顫,腦子裡的弦立刻繃緊。
“不......不可以。”
說着,他使着渾身的力氣推開了秦墨寒的手,艱難地爬下床,期間幾次差點跌倒,還是秦墨寒扶了他。
“浴室在那邊。”
他紅着臉,沿着秦墨寒指着的方向,一步一步挪過去,而後鎖上了門。
氤氲的水汽中,林之遙的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紅,瞳孔中黑與紅不斷交替出現。最終,在脊背挺起的瞬間,紅色占據了上風,而後一點點變成原本的黑色。
透過門上的玻璃,浴室裡人影的輪廓隐約可見。
秦墨寒喉結滾了滾,他擡起剛剛那隻手,上面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甚至連一絲味道都沒有。
他閉了閉眼,深呼吸了幾口氣,直到浴室的門響了。
林之遙把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露出半顆圓圓的腦袋,發出令人心癢的聲音:
“我用......哪條毛巾?”
“我去拿條新的給你。”
林之遙等來等去,等來的不隻是毛巾,還有一條幹淨的内褲,他剛剛褪色的臉頰“刷”地一下又紅了。
“謝謝。”
他聲音小的像蚊子,拿到東西後就立刻把門關上。再次出來時,林之遙已經換好了侍應生的工作制服。
“我得回去了,謝謝你。”
“回去?”
“明天我總不能穿着這身去上課吧。”
“明天沒課。”
林之遙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卻想不出其他婉拒秦墨寒的理由。
放在平常,秦墨寒讓他留宿,他肯定會高興壞了,可如今,他隻想和秦墨寒保持正常的同學關系,就像當初他說的那樣,他們隻是同學。
他不想讓秦墨寒為難,或者說,怕他因為他,打亂了他原本的圖謀。
看着那雙紅通通的眼裡露出來的倔強,秦墨寒沒有強求,隻是把剛剛自己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的大衣往前遞了遞。
“衣服拿着。”
林之遙卻是一個勁兒地搖頭、道謝、抱歉、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他的心裡好像窩了一股氣,他恨不得希望林之遙像之前那樣沖他發脾氣,也好過現在這樣客氣又疏離。
他發現林之遙比他想象的要絕情,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一口一個“哥哥”地叫他,求他教他東西的小林之遙了。或許沒等他完成心底的計劃,林之遙就跑了。
他站在窗口看着那離去的單薄背影,拿着黑色大衣的手緊了又緊,昂貴的衣料被他攥出了道道褶皺。
他深呼出一口氣,将大衣放下,轉而拿起那條被用過的毛巾,走進了那間潮濕的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