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林之遙起了個大早,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他就看到了宿舍樓下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即便他知道以他們現在的身份不應該過多接觸,可是,這似乎是重逢後秦墨寒第一次主動邀請他,而且還是在他把自己當成了男朋友的情況下......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約會”?
他突然有些緊張,心跳也加快了幾分,一步一步地緊跟在秦墨寒身後。
“秦墨寒,一會兒還有課呢,你要帶我去哪裡啊?”
秦墨寒沒有說話,仍舊快步向前走着,像是在趕時間。
可林之遙的腳步卻越來越遲疑,他本想找個機會拒絕秦墨寒,再消除他的記憶的,可不知怎麼,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想到現在他與秦墨寒創造的回憶越多,将來他需要抹除的記憶就越多,他就覺得鼻尖酸酸的,小腿就像灌滿了鉛,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艱難。
他小小的腦袋裡已經裝了太多東西,這些東西很沉很沉,壓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了。
他知道這注定是一場單方面的約會,隻有他會記得,他突然很希望自己才是被抹去記憶的那個......
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過一輩子,或許也挺好的......
“遙遙,怎麼不走了?”
秦墨寒突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着呆愣愣站在原地的人,這人像是沒睡醒一樣,低垂着眉眼,眼裡水潤潤的,鼻尖也紅紅的,就像是剛哭過似的,不知道掐一掐是不是真能哭出水兒來?
他摩挲着指尖,按下心頭怪異的感覺。
“走,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林之遙慢慢擡頭,猶豫間,一隻溫熱的手就包裹住了他的手腕,力氣有些大,像是不容拒絕般将他從那些沉重的東西中拉了出來。
他的目光落在了秦墨寒身上,清晨的微風帶着些許涼意,拂過他們的臉頰。
此刻,他們沒有那些外界賦予他們的身份,就像校園中一對普通的情侶,一起跑過了宿舍樓,跑過教學樓,跑過圖書館,跑過了大半個校園,就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他們跑過田野,越過小山,踩着石子,在小溪邊潑水嬉戲的日子。
他依稀記得,那時的哥哥也總是這樣說,嘴上說着是要帶他看個好東西,結果眨眼間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隻大蟲子吓唬他。
毫無意外,他當然是被吓哭了,哥哥就說他是個膽小鬼,但又總是會耐心地哄着他,給他編狗尾巴草小兔子,哄他開心。
“你笑什麼?”
比記憶中要冷上幾分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林之遙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這是在夢裡還是現實。
“哥哥,你還會編小兔子嗎?”
然後,他就看到比記憶中成熟幾分的那張臉疑惑地看着他,滿臉都寫着:我像是那種會編那玩意兒的人嗎?
“莫名其妙。”他說。
“對了,你剛剛叫我什麼?”
林之遙扭頭看向旁處,裝作沒有聽見,他們就這樣一路奔跑,向着朝陽升起的方向,一切仿佛都充滿了生機。
直到......
面前多了堵厚厚的牆,還有一道鐵門。
鐵門鏽迹斑斑,圍牆滿是灰塵,但仍舊牢不可摧,将校園的另一塊土地分割出去,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而這周圍除了看守的獵人,再無旁人。
他從未來過這裡,因為這裡是禁區,他向來是遵守校規校紀的好學生,直到變成了一隻吸血鬼。
他看到秦墨寒走過去,和守衛說了些什麼,而後鐵門被打開,秦墨寒走到了鐵門的另一邊,隔着這堵厚厚的牆,對他說:
“遙遙,過來。”
他腳下有些遲疑,他不知道這牆後面究竟藏着什麼東西,會不會是比大蟲子可怕千倍百倍的東西?
可是,他無法拒絕秦墨寒的邀請。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每一步仿佛都踩在了鋼絲上,而腳下就是萬丈高空,一不留神,便會粉身碎骨。
“吱——”
“砰!”
林之遙走了幾步,回頭再看過去時,身後的鐵門已被緊緊關閉,他沒有回頭路了,狠下心來朝着前面的人跑了過去。
熟悉的雪松香嗅入鼻尖,在這全然陌生的環境中讓他有了一絲安全感,他靜靜打量起周圍的景象:
黑色、黑色、還是黑色......
入眼的是一片漆黑的建築,這些建築圍成了一個巨大的圈,把他們包裹在中間的空地上。
空地的中央有個大型圓台,那圓台之上有人正在打掃堆積的破布爛頭,不知道是要準備做什麼。
秦墨寒看着身邊四處張望的人,那雙眼睛睜得圓圓的,左看看右看看,很像隻第一次出窩的小兔子,因為不熟悉新的環境,緊緊地抓着他的一片衣角。
有點傻,又有點好騙,他想,可千萬别掉進其他獵人的陷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