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野春樹休假的這一天,春風和煦。
終于見到久違的陽光,矢野卻隻覺得有些刺眼。
他站在家門口,下意識伸手摸了摸下巴,感到有些紮手。
于是他轉身進屋,又仔細洗了一把臉。順便對着鏡子剃幹淨因為這些日子疏于管理,而胡亂生長的胡茬。
最近都是雨天,他好像已經很久沒在這麼好的天氣出門了——準确來說,是他很久沒有在這麼好的天氣休假了。
“讓您久等了,一共是184日元。需要袋子嗎?”
矢野在電車站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個蛋黃醬三明治,這就是他今天的早餐了。
現在早就過了上班高峰期,所以車站裡等候的乘客算不上多,但零零散散也有不少。
如果能配上一杯剛剛泡好的熱咖啡,那就再好不過了。看着對面站台的那個咖啡自動販賣機,矢野心想着。
他獨自坐在候車椅上,拆開了三明治的包裝。
一口咬下,綿軟的面包與蛋黃醬在他的口腔内完美融合,食物特有的香味喚醒了他早就饑腸辘辘的肚子,也讓他昨夜因為熬夜熬過頭而有些昏沉的頭腦更清醒了幾分。
身為搜查一課的警部補,随時觀察周圍的人物與環境早已成了矢野刻入骨髓裡的職業習慣。
當他的視線掃過對面那個,與自己所在的位置間隔了兩條軌道的站台時,率先就被那抹不合時宜的白色攫住了全部的注意力——身穿一襲白裙與卡其色外套的女子站在月台安全線上,手裡還緊緊攥着一個手提包。
她很美,尤其是那雙染上了幾分郁色的深棕色眼眸,令她的五官更顯精緻。
那雙眼睛——矢野呆呆地看着她,連自己嘴裡剛剛啃了一大口的三明治都忘記了咀嚼,顯得腮幫子鼓鼓的。
但很快,矢野頭腦清醒了過來,表情帶有幾分懊惱。這位年輕的女性顯然不是他記憶中的那一位。
站在這位年輕女性身邊的,則是一位面容清秀,戴着黑框眼鏡,單肩背着一個黑色背包的黑發青年。
黑發青年的存在像一副工整的素描。白襯衫衣領處的紐扣未系,露出冷白的鎖骨,白皙的膚色與他身穿的那件黑色長褲形成強烈的色彩對比。
他的手裡還拿着一份嶄新的東京地圖,看樣子就是在矢野買早餐的那個便利店購入的。
剛才挑選三明治的時候,矢野自然也看到了那個擺放着地圖和其他雜志的貨架,那時候他還在心底暗暗吐槽:在這個導航技術越來越發達的年代,真的還會有人在便利店購買地圖嗎?
心想着,矢野又低頭咬了一小口三明治,耳邊傳來電車進站的播報聲。
電車已經駛入站台内,似乎因為本站不是停靠站,電車并沒有減慢速度。
就見那位身穿白裙的女性緊緊抿着下唇,仿佛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心,雙手攥着自己的手提包,閉上了雙眼,向前邁出一大步......
僅僅是用餘光瞥見這一驚人場景的矢野,幾乎瞬間從原地彈起來。
“危險!”
三明治脫手的刹那,矢野已經跳下月台,來到軌道間的縫隙。
但是,來不及了。
求生的身體本能令他在即将撞上電車的前一秒向後撤了一大步。
下一瞬,電車在距離他鼻尖不到半米的距離,轟鳴而過,裹挾了灰塵與異味的氣浪迎面撲來,将他的思緒也拉扯散了。
矢野眼前的發絲淩亂地飄飛,露出他那雙略微充血的雙眼。
“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好啦!有人想要卧軌!”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快,周圍的那幾位乘客甚至都沒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更不必說做出什麼反應了。
數秒過後,軌道上疾馳的車廂都跟随車頭的方向遠去,終于再次顯露出對面站台的景象。
隻見那名黑發青年拽着那位女性,兩人齊齊倒在了站台邊上。
矢野忽然松了一口氣。
“......好痛。”那位女性維持着呆怔的表情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差點做了什麼蠢事。好險!就差半米,不!甚至不足半米的距離,他們就會跌入軌道内。
用手撐着地面直起身子的黑發青年望向軌道,剛剛電車經過的時候,他好像看到半個三明治掉了下去。而現在,軌道上隻剩下一些早就看不出原樣的面包碎屑。
能夠看出來,就算将所有的碎屑都收集起來,也無法拼湊出它原本完整的模樣。高溫與摩擦,令那些本該被碾碎的部分消失了。
如果剛剛跳下去的是自己,隻怕下場會和這半個三明治一樣。那位小姐的面上逐漸露出驚恐而後怕的表情,繼而轉身撲在黑發青年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黑發青年輕輕歎了口氣,并沒有推開她:“現在沒事了,别害怕。請問您叫什麼名字?”
“沙......”她顫抖着身體,半晌才張口說出一個音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