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的雲騎軍看着自己接下來巨大的工作量,發出了掙紮的聲音。
“隻有一卷。”飲月君沒有逮着人就把人往死裡用的習慣。
這無疑是個好習慣,壞習慣是一些涉及到自身的東西最好别讓太過敏銳的人看。那些微妙的連本人都未曾察覺的私心,從他的文字裡流淌出來,映照出了景元眼中的驚疑不定。
丹楓寫的一些句子裡的用詞習慣和側重點是有些偏的,在仙舟人的論述裡不常見。
因為沒有人會覺得這次被及時禁絕的豐饒之災,隻是豐饒令使的無力自控。
“丹楓哥,”他的聲音毫無異樣,“這是你的新發現嗎?”
“稱不上,隻是列出一種新的可能性。”
是嗎?
但分明這卷宗上寫祂代稱的每一筆都躊躇。
發覺此事的景元亦不曾驚動臨水照影不知所思為何的龍尊,從始至終都緘默。
事實不會消失,事實隻是等待着被人發現。年輕的雲騎軍知曉這點,心中想着的是能晚一點是一點。
不朽龍尊對豐饒令使,讓他隻能袖手旁觀裝聾作啞,面對一句無意的話偶爾膽戰心驚。
到飲月之亂時,它終于不再是秘密,身為當事人的丹楓在被執行褪鱗之刑,與仙舟的将軍會面之際,突兀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意識到的?”
“什麼?”他神情不變。
“我對她的心思。”
什麼時候?
在飲月君發覺魔陰身之禍,目光無意中投向幽囚獄的方向,說自己感受到了異樣時。
在他無意識發呆,而景元好巧不巧的問他“丹楓哥,你在想什麼”他回道“在想那位豐饒令使的事”時。
在看到那個卷宗,看見他下筆猶豫時。
……
零零碎碎,全無鐵證,隻餘一點不該有的熟稔和怅然,如鱗淵境的水汽,常年纏繞在丹楓身上。
眼下,這點熟稔和怅然終于有了歸處。
不朽遺留下來的一朵蓮花,自出身起便被豐饒的池水養育,日久天長,視池水為良師益友、為自身一處歸處,本算正常。
奈何蓮花是人,是持明龍尊,池水是豐饒令使,是仙舟大敵。
它長在錯誤的地方,得到的自然是錯誤的結果。
咽下這顆果實之際,他已然身犯重罪,連帶着遲遲才被他自身察覺的情愫,都顯得無足輕重起來。
不過是會成為重罪的因由之一,不過是成了他被豐饒蠱惑的又一罪證。
令使不會因他的偏向處境有所變化,景元亦不會将這樣的事宣揚到幽囚獄之外。
它見不了光。
景元有一刻是想問他又是如何發現自身情感的,但将軍的好奇心在這裡并不茂密,也無心讓它多了流傳的可能。
他不回答,也不問。
不想窺探那朵蓮花為何從鱗淵境長到了幽囚獄的池水裡,将影子倒映于池水之中,仿佛成了兩心同。它與飲月之亂着實全無幹系。
那是景元幾百年前的想法,現在,他在另一位故人眼中再度見到了不想見到的情緒。仙舟當初所下的決斷,認為豐饒令使對飲月之亂是全無幹系,或許有失偏頗。
可惜幾百年前的仙舟,豐饒令使與飲月之亂隻能是全無幹系,它與倏忽之亂隔得還是太近,近到有所聯系都隻能是秘密。
眼前舊事重演。
他疲憊得連歎息都不曾發出。
被命運追殺到秘密全塞進他眼中的神策将軍是無法理解我的。我越獄有望,身邊又多了一個熟人,整個人容光煥發有點誇張,但日子越來越有盼頭是真的。
「我的歲月靜好果然是有人在負重前行。上次是岚,這次是神策将軍,果然啊,仙舟是我的快樂老家。」
「終末嚴選,你值得信賴。」
我将迎來有新獄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