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将軍沒有睡好。
前車之鑒猶在眼前,稍微想的多些是聰明人的通病,這一想,睡眠便是斷斷續續,噩夢頻繁。
天光大亮,他睜着眼睛,仿佛如釋重負。
不管如何,神策将軍終究是沒有倒在昨天,被接二連三的刺激加速通往魔陰身的時間。
至于他在這晚上複盤得到了什麼結論,才讓他如此……甚至可以說是驚魂未定?
他不過是在查看過去的蛛絲馬迹,折磨自己的記憶力,從過往裡找出來了第三個案例。
應星尚在時,他的情感是極度的壓抑,不透露分毫。
丹楓尚在時,他對自身的情感不自知,未做多少掩飾。
還有一位故人……還有一位故人她既不遮掩也不外放,視之為尋常。
她的确憎恨豐饒,也的确曾将自己的感情寄托了一部分在豐饒令使身上,不是刻骨的恨,是平和的愛。
這也不外乎神策将軍會做噩夢,夢裡豐饒之災吞噬了羅浮乃至仙舟,一些故人都成了豐饒的伥鬼。
前任持明龍尊和前任工造司百冶已然挑戰過人的神經,再來一個前任羅浮劍首鏡流,他沒有徹底失眠都是他的精神堅韌。
萬幸的是,死者并未參與這一切。萬幸的是,飲月之亂與一個躺着醒不過來的豐饒令使确實無多大幹系。萬幸的是,這種情感誕生于不存在的土壤,茁壯發芽之後,亦不曾幹擾故人對豐饒的敵視。
否則——
羅浮的動蕩,又豈止是倏忽之亂和飲月之亂。
……
他高興早了。
五人裡唯一的死者白珩,亦不曾逃脫被豐饒蠱惑的命運,她的情感不曾步入其餘三人的境地,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确實足夠沉重。
可惜的是我自身對白珩知之甚少,對她的情緒能夠估測全憑命運作弊,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有如此沉重的友誼,并将它自顧自的砸向一位沒醒過來的豐饒令使。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何命運将它稱之為沉重的友誼。
我不知道的事有很多,但系統有的是馊主意,在看見雲上五骁的好感度的那一刻,它就一直在出馊主意。
早年間受限于我不能動彈的身體和意識,它的馊主意停留在口嗨的層面,現在我能動了,它就意圖讓馊主意成為現實。
比如,去問白露。她不是白珩,但與白珩有一定聯系,是化龍妙法的造物,不同卻有聯系的個體總會經曆一些奇妙的事,在夢中,或者自身塑造之時就保留了一些特征。
有時是記憶,有時是其他。總之挺像是亡者的庇護或詛咒。
「那我們為何不直接去詢問命運?」
「因為這很無趣。」系統答,「我希望能讓你親眼看到命運觀測到的沉重,而非隻是我的訴說。那太單薄。」
我靠着幽囚獄跟舒适度沒有任何關系的牆壁,聽着人來人往的腳步聲,「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離開幽囚獄?」
「自然,否則命運可能會看到一個無聊的、每天主動扔骰子問”今天适合越獄嗎”的豐饒令使。」
這對藥王秘傳不是個好消息。
早些時候我說過仙舟的藥王秘傳覺得我帶給他們的甯靜讓他們毛骨悚然,所以他們不信仰我是理所當然。
按理來說仙舟人會比他們才将将抵達9的信仰度更磕碜。畢竟藥王秘傳好歹是走在豐饒上的,嘴裡念着的是“藥王慈懷”,而仙舟人提起豐饒藥師便是“壽瘟禍祖”。
命運最喜歡對自以為是的人說“不”。
相比較藥王秘傳,仙舟人對我的信仰度是足足高了三倍,點數高達32。
怪不得有些仙舟人會說藥王秘傳其實并不信仰豐饒,我這個看見巨大差距的令使覺得這句話可太對了。
正因為藥王秘傳信仰度隻有9,無論仙舟曆史上的正神還是邪神,都對信仰度高的群體比較偏愛,我也不例外,所以我選擇下手的對象便是藥王秘傳成員。
一位丹鼎司的丹士正常上班不可怕,可怕的是正常上班的丹士軀殼被我操控,意識也被我碾碎,走進丹鼎司的丹士就變成了我。
比這更可怕的一點是,我的掩飾一點也不走心,将将讓熟悉這位丹士的藥王秘傳意識到是我(豐饒令使)神降,對藥王秘傳之外的其他人滴水不漏。
很難說我不是故意的,但知道這點的藥王秘傳不敢說。他們兢兢業業卧底準備掀翻羅浮的日常裡突兀出現一個不可言說的怪物,占據了以往同僚的身軀,進行着她的一日活動。
偏偏他們誰也不敢說。
同僚互相一對眼都能看見目光裡的“完蛋”,非同僚的人對上眼會說他們是眼睛抽筋了嗎?
這是獨屬于藥王秘傳的恐怖故事。
仙舟羅浮這地方他們卧底了很久,也無法從任何一個正統仙舟人裡撬出來我的尊名,仙舟人諱莫如深,他們絕望如斯。
(有沒有可能是他們也不知道?)
每天上班都成了酷刑,看見仙舟的夕陽,都覺得雲層裡的紅是他們要濺上去的血。
偷偷摸摸跟人又不敢,工作時間串門又被趕,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都不敢實名舉報自己說自己是藥王秘傳卧底人員,上告仙舟十王司囚犯逃獄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