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士長丹樞帶着被她策反的藥王秘傳配合雲騎軍将羅浮的藥王秘傳幾乎可以說是連根拔起,如此功績和特殊的身份,注定她們在事後要跟神策将軍有一次會面。
景元在那位被丹樞策反的藥王秘傳踏入神策府時,一點冰涼從他的脊背竄了上去,又不緊不慢的被什麼撫平。
剩下沒能被撫平的,是暴雨來臨前的濕氣。
他的頭頂早年間就有一場堆積在雲層裡的暴雨,懸在天上、橫在心間。那藥王秘傳身上淋漓的是陽光,身上是太陽底下幹燥的氣味,帶着新奇的目光走過來,便隻能讓他在心底沉沉歎氣,淋了一場預料之中的暴雨。
……
「景元好感度:66。」
這提示音響起來的時間不湊巧,正是神策将軍銀發金眸都浸在光線裡,輪廓清晰,表情上的細節全部融化在光裡的時刻。
我覺得他的頭發很閃,眼睛裡幾乎是盛滿了恒星的光輝,需要讓人避上一避,或者他自己找個蔭涼處。
看着很傷眼睛。
金銀色調遇到合适的光線對旁觀者的眼睛不友好。
「我被發現了?」
我問。
「沒有,你隻是棄暗投明的藥王秘傳,不是幽囚獄裡的豐饒令使。」
「還是其中的底層牛馬。」我補充。
仙舟羅浮跟我有不同意見,它從我替那些藥王秘傳規劃的逃跑路線裡發覺我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執政能力96),知曉我跟它立場一緻,便膽大妄為的想要成為支撐它長久運行的重要部件。
待遇肯定比牛馬好,活可能比牛馬還多。
這沒什麼辦法,仙舟人口量級在這裡擺着,面對的豐饒民又是将複活當作家常便飯,說決策層比普通員工幹的活少,連神策将軍本人都說不出口。
他頂着一見鐘情的好感,無一點異樣的給我畫餅:“或許以你的能力,你能成為六禦之一。”
我希望他是在開玩笑。
但語氣不像,神色不像。
他是認真的下了判斷,認為我路當初要是沒有走錯,仙舟羅浮會多一員大将。
他為此感到惋惜。
但惋惜無濟于事,因為能被我選中的藥王秘傳,在這個組織裡瘋子頻出的背景下,往往是「無路可走」這一派系,是不幸的代名詞(不幸程度94)。
親友死絕精神崩潰一般都是開胃菜,打擊是以殲星艦的形式出現,她的防禦隻有仙舟人的肉/身,沒能被不幸淹沒,是仙舟人頭斷了還可以接上,是藥王秘傳被轟碎還能複生。
路沒走錯不會碰上我,有點幸運也不會。
所以我氣若遊絲的說自己不想當牛馬,肯定調查過我這個身份的背景的神策将軍便沒有再勸。
「還是有點吓人,仙舟竟然試圖對我委以重任。」
開玩笑我能開玩笑的回“好呀好呀”,反正最後當不了牛馬,别人隻是說說而已。偏偏重任是再認真不過,我敢點個頭,仙舟就真的敢讓我爬上六禦的位置,步入決策層。
讓一個豐饒令使在巡獵的老家成為六禦,和讓一個前藥王秘傳成為六禦,聽起來都很危險。
何況成為六禦的前情提要看上去也頗為兇險,譬如盯着神策府的那些龍師們,想必會給我添堵……
「不會。」
「我不太想信。」
「但是真的不會。你爬上去需要經曆的波折不是他們。恰恰相反,他們會是你的助力。」
虛拟的仙舟升職記,真實的龍師們有病。
我對羅浮的龍師們顱中有疾這點是深信不疑,主要是我身邊曾經出現的兩條龍,一條已經死了的丹楓,一條活着被龍師全方位把控的白露,都在告訴我這群龍師不會幹什麼龍事。
可在我被我親手掐斷的仙舟升職記裡,龍師們對我而言是很可靠的盟友。可靠到什麼程度呢,他們對我的幫助能強過他們對龍尊的幫助,對幫助我也比幫助龍尊更上心。
我:「這條命運被我掐死在萌芽裡不是沒有理由。」
我再:「也可能是他們并不想白露脫離他們的掌控,才看起來對我更上心。」
系統說:「不是。」
我剛出神策府門,躲開成為仙舟牛馬的命運,準備迎接自己沒有工作全是空閑時間的未來,命運就告知我我其實避開的不隻有牛馬的工作量,還有一個羅浮持明族。
大熱天裡,我坐在亭子裡手腳冰涼……前面忘了後面忘了,反正我想看看仙舟本地的龍能有多颠。
比不比得上一言不合就跟我爆了的提瓦特龍。
目前來看,我們之間清清白白,被切斷的可能裡的持明族也就一點不正常,主要是龍師。
他們看上去給我一點熟悉的危險感。
好在事情沒有往最差的方向滑去,他們這群持明沒有喪心病狂的認為我比龍尊更重要,也沒有完全下意識的幫助而從未這麼比較過。
兩個緻命選項輕飄飄落地,我有了一點信心,然後,一個私心選擇就讓我沉默。
「什麼鬼的私心?」
「不是好消息嗎,那個可能性發展越颠,就意味着你做的舍棄它決策越正确。」
系統運轉又出現了卡殼聲,它鄭重無比的:「你做了一個正确無比的決定,既避開了自己過于勞累的日常,又避開了過于癫狂的發展。」
能用癫狂來形容的發展,大抵龍師們是真的在某一階段喪心病狂了。
我的腦子在瘋狂運轉,從幾個喪心病狂的選項裡一一略過,聽到系統說“不是”“不是”的聲音心曠神怡。
我以為此事其實與龍師們沒有幹系,是另一派系突然崛起,将整個未來的軌迹全部創爛時,系統在最風平浪靜時,說了一句:「也沒那麼誇張,也就是一半持明從不朽轉向豐饒了。」
我甘拜下風。
在讓景元心肌梗塞提前魔陰身的路上,原來還有此等悍将,龍師們如此桀骜不馴,不當龍子,原是因為他們心向豐饒……嗎?
好熱血,但是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隻是爬個六禦的未來,到底惹誰了?
一半持明叛逃豐饒的未來,我在未來如果沒能眼前一黑,那一定是我不當仙舟的牛馬,也不做豐饒令使了。
「如果,如果我現在掉頭回去神策府,說我改變主意,想做牛馬了,我能夠得到不是豐饒令使的未來嗎?」
「所以你斬斷了這個可能性,避開了被龍師瘋狂背刺的可能。」
很委婉的沒可能。
羅浮的龍師們,一個一個的都是個人物。
景元和龍尊有他們,真是他們的福氣。
現在,我從亭子裡站起來,将窺探到的沒有選擇的那條癫狂程度有八十的路,甩出腦海,準備迎接一個沒有龍師背刺的光輝未來。
系統真誠的建議我不要立flag,我現在稱不上是跟龍師們毫無瓜葛。
因為有位龍師的好感度見了鬼。
「龍師濤然好感度:80。」
不是我沒有選擇的那條路,發展過程中龍師心向豐饒,是現在就有龍師心向豐饒。
銜藥龍女蹦蹦跳跳過來時,我蹲在角落,臉上被打下成片的陰影,讓這位龍女第一反應是:“你生病了?”
“沒有,我不用上班了。”
“那不是很好,上次你還跟本小姐說上班令你折壽,現在你可以好好遵醫囑去睡一覺了。”
白露的想法很好,她的身後也沒有跟着尖耳朵讓我看到就胃疼的持明族人,隻有一條白露的龍尾巴,和她頭上長出來的頂角,引人注目。
年幼的龍女還有一個令我安心的好感度。
「白露好感度:54。」
她身上能令我感到命運死命捶我太陽穴的東西很少,情感也積極健康,對待我這個認識沒幾天的朋友還會開些令人高興的方子。
“你今天又跑出來了?”
“是啊,也真是奇怪,我一跑到你這邊,那些讨厭的龍師長老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找不着半點影子了。”
孩子,這叫命運的垂憐,我現在一想起我差點就給龍師們稀裡糊塗的背了鍋,我看見他們是真的想拔他們的鱗片再磨成粉。
有這個原因在——她跟我在一塊身邊沒有盯着她的人——她很自然的覺得她喜歡找我玩,就算跟我在一塊發呆都自在,就是因為自由自在。
她偷溜出來,費盡千辛萬苦找到我,成了自由自在的龍,不是養在魚缸裡的金魚,手上當然捏了幾張她念了好久的方子,邀我同去補充好心情。
找别的人可能要提心吊膽,找我逛街都可以招搖過市。
白露叉着腰:“你今天的晚飯本小姐包了。”
“那夜宵?”
“也包了!”
任誰看都是龍女和她的好朋友在大快朵頤,享受人生。
不過能夠跟丹樞并駕齊驅的人物,自然不會簡單。
龍女她不做不朽的夢,她做白珩的夢,跟我第一次見面也是扒在我的醫櫃前,踮着腳,讓我看到她的頂角:
“我覺得你跟本小姐會是很好的朋友。”
龍女大概是忘記了,她想要跟我交朋友時,還沒有感受到這種自由自在,隻是因為她覺得她會有一個朋友,而那個朋友一定是我。
命中注定的朋友聽起來挺浪漫,在新世界裡往往卻是需要小心的征兆,因為任何命中注定般的遇見都可能是被人調整過的必然事件。
我們成為朋友不是必然。
龍女想要跟我做朋友是這個必然。
她的好感度遺傳自白珩。
而白珩,依據前情提要,我們知道她是狐人,她是雲上五骁裡第一個死者,她對我的友誼很沉重。
老實說,我一開始是不認為這會沉重到哪裡去的,這沉重的友誼畢竟是在好感度40的基礎上被稱量。
我跟白露成為朋友,也是因為我想要親眼看看為什麼會說是沉重的友誼。
我大緻能想象出來一個追逐白鹿的狐人,知道她在日久天長裡将白鹿視為朋友。
然後呢?
然後沒了。
隻有看到白露,我才意識到白珩這堪堪40點的好感度裡放了些什麼:
足以淹沒其他深刻記憶,讓白露隻能繼承這段友誼的沉重。
再有一個讓白露單方面就能認定我是她朋友的好感度。
白露跟白珩的确是兩個個體,繼承的那點零星不足以讓白露成為白珩,化龍妙法失敗,新生的持明白露繼承前任龍尊的半顆龍心,成了現任被龍師們監視的龍尊。
到我這邊,她可以擺脫龍尊的身份,成為她想象中自由自在的小龍。代價是白珩的遺留會影響她。
「亡者的靈魂在某個片刻确實抓住了龍女。」
「但白露依舊是白露。」
抓住了她什麼?
抓住了她對我說“我們一定會成為朋友”?
我還是想象不出來活着的白珩。
其實也沒有必要再去想,能跨越生死界限的友誼,已經可以稱之為沉重。
……
牛馬的生活結束,我不出門也不會引人懷疑的時候,我會去幽囚獄。
還是那句話,遇到我的人都會不幸。
歲陽一族原本在幽囚獄待的好好的,其中一位還待在了某個狐人判官的尾巴上,我一來,它們的命運就直撞大冰山。
事情一開始是這樣的,我單方面宣布對歲陽起了興趣,想要整一副歲陽的身軀,或者幹脆就将歲陽當成代步工具。
我的想法很好,系統雙手雙腳(如果它有的話)支持,并提供了理論依據,證明歲陽全族基本上對我是無視狀态(平均好感度13),我們的生活毫無交集。
但我偏要強求,見縫插針的在神策将軍的目光之下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