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精彩絕倫的演講一結束就赢得了衆人的喝彩和歡呼，幾乎在場的每個人都激動萬分，紛紛表示她是屠匪英雄、天下掏鳥第一手、和江湖撩陰第一人，而瓜兒則是以弱勝強、深藏不露的大謀略家。

當然不好的影響也是有的，就是現在沒什麼人敢抱瓜兒，總害怕他下一秒就掏出刀來捅自己心窩子。

分享完經驗後，張婆就從台上下來了，衆人立即便将她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問：“張婆，你現在心裡害怕嗎，殺了土匪有什麼感受呀。”

張婆被衆人圍着，拄着拐杖半彎着腰，笑眯眯的說道：“怕呀，這件事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陰影呢，我可害怕了。瓜兒也是，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他心裡可膽小着呢，最近總說能看見土匪。”

表達完自己恐懼的内心，張婆又眯眼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便綻出了一朵菊花。

冷妙清看了看滿臉笑容的張婆，又看了看自己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的瓜兒，最後看了看台上孤零零的、胸上插着刀、死前被掏鳥的土匪，最終搖了搖頭。

張婆不厚道，要說心理陰影，估計還是土匪死前大一點，陰影面積大到不可求的那種。

正在搖頭，冷妙清突然瞥到一旁的顔瑞雪衆人。

五六個仙家子弟衣白勝雪，正全都站得遠遠的，全都不可思議、啞口無言的看着溝子村村民，也沒一人走上前與村民有接觸交流。

冷妙清笑容不減，不緊不慢的走到他們身邊，溫聲開口：“讓我猜猜，顔小友們在想什麼？”

她頓了頓，随後緩緩開口：“野蠻、暴力、粗鄙不堪？愚昧、狠毒、是非不分？還是難以教化、不懂禮法、行事粗野的一群鄉村莽夫？”

顔瑞雪衆人頓時慌了起來，急紅了臉，連忙搖手說不：“不是的不是的，冷掌門，在下隻是，在下隻是...”

在下了半天，顔瑞雪就說不出來了，隻結巴在那裡道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冷妙清仍是笑的春風拂面，不慌不忙的繼續開口：“哎，别着急嘛，我又沒有說你們嫌惡鄙夷村民，隻是你們剛從雲端走到地上而已，什麼都沒見過而已，有這些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仙家子弟，雖不食煙火不染凡塵，卻也是時時被教導以天下為己任，身擔六界之責的，見到凡人如此處境，短暫的震驚之後，便是思考凡人為何淪落至此，可有自己失責之處。

冷妙清轉了個身，重新看向聊的熱火朝天的村民，指着衆人淡淡發問：“你們再仔細瞧瞧，聚在一起的村民們，有沒有什麼不同？”

顔瑞雪衆人臉色羞愧的面色還未褪去，卻又無法反駁，隻得頂着個大紅臉，啞口無言的順着冷妙清手指的方向看去，屏氣仔細觀察興高采烈的村民們。

過了片刻，顔瑞雪的臉色逐漸由紅轉白，他緩緩轉頭，呆呆的看向冷妙清，艱難開口：“為何...為何如此多的村民身有殘缺？”

确實，一眼掃過去，十個村民裡有三個都或多或少的缺點什麼，要麼缺隻耳朵，要麼卻隻胳膊，要麼褲管裡空蕩蕩，要麼一張口隻見光秃秃牙床，不見一顆牙齒。

顔瑞雪剛才開始看見幾位殘疾的村民還沒什麼觸動，隻覺得村裡有幾位殘疾是正常的，現在仔細看來，幾乎村民都有些殘缺。而且十比三的比例，可以說是異常高了。

冷妙清并沒有看向顔瑞雪，隻仍是遠望着村民，聲音中帶着諷刺：“土匪，全是土匪幹的。”

“别今天看見張婆和瓜兒殺了土匪，你就以為土匪全是吃素的，要知道，那可是一幫刀尖上讨命的家夥。要你身上的金銀珠寶還不夠，還嫌你脫的慢，隻要不耐煩了，就手起刀落直接把你耳朵割下來，取下金玉的耳環，就把你鮮血淋漓的耳朵随意一丢，丢到哪個不知名草堆裡。”

“敢把财物藏在襪子裡，藏在鞋裡？好，我把你腳掌剁下來，然後拿到了錢，再然後你的腳掌也就沒用了，也不知道到了哪個泥坑裡。”

“你說你沒錢？更好，土匪看你鑲牙上的金子或翡翠不錯，就把你牙齒全敲下來。你說為什麼要全敲，不隻敲一個？是為了給你長長記性，下次别再土匪面前耍滑頭。”

“顔小友啊，土匪可不是什麼傻蛋，他們可是刀刀砍向普通村民的索命惡鬼。”

顔瑞雪衆人沉默在那裡，面色沉重的可怕，也被震驚的啞口無言。

冷妙清仍是臉上帶笑，卻不見好臉色，隻見嘲弄譏諷：“這還是前些時候心善的土匪呢，要你條胳膊要你個耳朵便饒你一命，現在的土匪，拿了東西别殺人，毫無猶豫。”

“所以，這些身有殘疾的村民，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畢竟，現在見過土匪一面的，早就下地府了。”

“在場的衆人，從見到土匪面的那一刻起，死亡的結局就提前注定了。”

顔瑞雪一行人看着衣衫褴褛、身有殘缺卻依舊喜笑顔開的村民，緊抿着嘴唇，沉默無言。

“若問為何沒人解決問題，其實你也知道，氣運消散，民不聊生是常态，官員自己都逃命去了，哪兒會有兵馬來剿匪，哪兒會有人來管百姓。也就那個李縣長，讀書讀傻了，留下來守着一群老頭兒老太太，他自己開完大會還要回去種田呢。至于修士，我不說你都清楚，除非涉及妖魔靈邪，凡人内部的争鬥不可幹涉，原因是凡人都有自己命數，修士不可妄加幹預。”

冷妙清語罷，似乎是說了什麼可笑的話，又忍不住嗤笑了起來，樂不可支的模樣。遠處的村民們還在圍住張婆聊的熱火朝天，這邊顔瑞雪衆人沉默寂靜的像死一般。

等冷妙清笑夠了轉過頭，就看到一群面色沉重的少年人，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一掃剛才的犀利刻薄、進攻語氣，向衆人随意揮了揮手，語氣輕快：“幹嘛這麼嚴肅，你們是住在仙境的歸一宗弟子嘛，不了解凡人處境很正常。”

也不知道她是真在安慰人，還是又變着花的諷刺人，反正顔瑞雪衆人的臉色更加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