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妙清平生有四大恨,一恨鲥魚多刺,二恨海棠無香,三恨紅樓未完,四恨在雞都還沒醒的早上被人從床上拎起。
當然,前面三恨都是她學的别人的,是為了使自己看起來很有水準,唯有最後一恨,當真是發自内心、咬牙切齒。
試想,在宇宙尚且混沌,天地尚未分明,自己的大腦還和過年用來貼春聯的漿糊一樣一團含混時,被人從虛無黑暗中拉扯出來,面對另一個安靜無聲的虛無的早晨,誰能不當場暴走。
于是,此刻大腦還是一團漿糊,理智還飄在半空中,一切都由情緒主導的冷妙清正兇神惡煞的拿着短刀,怒聲喝道:“你想要幹什麼,啊?非要這麼大清早擾人清夢嗎,啊?!你活着的全部意義,就是一大早爬起來然後去讓别人不得安甯嗎?你人生的全部追求,就是讓别人因為睡眠不足而猝死嗎?啊,說話啊,啞巴了嗎?!”
冷妙清的短刀又往前送了送,抵住了祁婆的脖子。她憤慨激昂的訴說自己痛苦的内心,連帶着手也抖動個不停,稍有不慎就能送祁婆上西天。
不知自己為何淪落到如此境地的女魔修被迫擡着下巴,恐懼的眼淚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冷...冷掌門,我是來求您幫幫忙的,我家老頭子...嗚嗚嗚嗚…”
女魔修抽噎哽咽着,哭哭啼啼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她卑微又弱小的模樣,看着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當然,前提是不考慮她這張老淚縱橫的臉的話。
“他娘的。”此時的冷妙清終于想起了一點劇情,極其勉強的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在走劇情,但她内心還是十分狂躁,總之比祁婆要看起來像魔修。
她不耐煩的撩了撩自己惡鬼似的頭發,撐着仍不太清醒的大腦,繼續疾言厲色,“那就一定要這麼早嗎,啊?”
“我上次起這麼早,還是上次呢!”
她暴躁的說了一句廢話,但是女魔修不敢反駁。
“現...現在早上,人少,比較好辦事...”女魔修盯着自己脖子上的刀,流淚的眼睛快對成了鬥雞眼。
“他娘的。”冷妙清滿臉戾氣,卻也沒什麼辦法,隻得憑借着對劇情的一點微弱記憶,繼續開口:“有什麼事找我,快說!”
一邊說,她一邊又把刀往前送了送,似乎還沒放棄送面前的人去見西天佛祖的想法。
“我…我此次前來,是為了我家老頭子。我和他剛搬來,瞧見村子南邊的後山上有塊空地,便想去開墾來種些瓜果蔬菜,哪知道不小心中了你們防禦魔修的陷阱。現在他正被困在陷阱中,不得脫身,所以我特地來找您,請您去救救他。”
一通話講完後,身為聖母的冷妙清不僅沒有絲毫同情關懷,反而态度越發惡劣,語氣也更加不善:“就這?就這?就為了這點小事兒,也配讓我起得比雞早?他配嗎?他也配?嗯?”
一邊說,那刀一邊在女魔修的脖子上又上下滑動了幾次,女魔修終于沒忍住,嗷的一嗓子哭了。
她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人拿刀抵住了脖子,她隻知道,冷妙清和情報中的形象不一樣。
心地慈善是假的,溫和純良也是假的,菩薩心腸更是假的。
刀倒是真的涼,聲音倒是真的大,脾氣也是真的暴躁易怒。
冷妙清眯着眼睛,拿着刀上下比試了下眼前的人,最終還是按照劇情開口了,
“他娘的,我可真他媽擔心你家老頭兒啊,可心疼死我了,這好好的人怎麼就掉坑裡了呢,你說說呢,嗯?”
她的态度明眼可見的殘暴兇狠,半是威脅半是恐吓的語氣,讓這句話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具有溫情。
按照劇情,女魔修這裡也應該配合的流下一兩滴感激的淚水,隻是她現在的淚水有點多,應該也并不是由于感激而流下的。
冷妙清的刀子還在眼前晃,她一時忘了要做什麼,人也有些哭傻了。
冷妙清又不耐煩的提高聲音:“快帶我去見他啊,你擱這兒幹什麼呢,站着想屁吃啊?”
一句話結束,那女魔修終于反應過來,顫顫巍巍的轉過身子在前面帶路,冷妙清則提着把刀,氣勢洶洶在後面跟着。
她在前面哭哭啼啼,走一步擦三下眼淚,冷妙清在後面跟着,似乎時刻準備飙出手中的刀。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去引冷妙清前往村南,怎麼現在自己淚津津的好像去上斷頭台,冷妙清卻狂拽酷炸好像要砍她頭。
她越走越慢,冷妙清終于忍不住一腳踹了上去:“别嚎嗓子了,看到你那窩囊樣兒我就來氣。”
一個驚雷炸在屁股後面,她終于捂着屁股跑了起來。
一頓折騰,二人總算是千辛萬苦的到達了村南。
村南處有一片矮山,上面種滿了竹林。山算不得高,卻也是一片天然屏障,是較為難于翻越的地方。
太微門人數不多,又要早晚班的輪流值班巡邏,所以衆人隻決定在村北和村東村西站崗,而在村南加強結界,并設下衆多的陷阱和法術,用來抵禦外面的魔修。
一周過來巡視幾次,倒也沒出過什麼意外。
現在,那男魔修,也就是祁公,正埋在地底下,漏出個沒幾根毛的腦袋,皺着眉頭裝模作樣的大喊:“哎呀,救救我,冷掌門,哎呀,我掉到陷阱裡了,快來救救我啊,哎呀哎呀,冷掌門,哎呀~”
表情之浮誇,言辭之誇張,令人扼腕歎息。
此時此刻,他就處在結界的邊緣處,而結界外則躲着一群虎視眈眈的魔修,想必隻要冷妙清一過去,稍微過了結界,便能被那群魔修殺個屍首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