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身子有些歪了,枕頭都掉到了一邊。
冷妙清啧了一聲,走上前去,将藥放在床頭,把手從殷凫脖子下穿過去,将他扶起來,然後拉過一旁的枕頭,給他擱在腦袋下面。
殷凫還沒來的及反應,就感覺自己被冷妙清抱起,然後攬入懷中。
她将自己完全的環繞住,視線被她徹底遮擋,眼前全是她的衣襟,鼻尖也全是她的氣味,冷妙清将他徹底包圍了。隻要再靠近一點點,殷凫的臉就能觸碰到她的衣服。
殷凫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屏住了呼吸,大腦一片空白。
可惜還沒等他多反應一會兒,冷妙清就擺放好了枕頭,将他放下。
殷凫的頭觸碰到枕頭,他還是愣愣的,連呼吸都沒有。
三秒之後,他才從鼻子輕輕呼出一口氣。
一種淺淺的失落湧上心頭。
自從長大後,冷妙清再也沒有抱自己入懷了,剛剛是這麼久以來的第一次。
又過了好一會兒,殷凫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莫名的緊張,屏住呼吸,以及最後的失落。
為什麼,為什麼會緊張,為什麼大腦一片空白,為什麼會停止思考?
是因為太久沒有得到冷妙清的擁抱,才會如此無措嗎?
喬英芊的師父抱她時,她也會屏住呼吸嗎?
殷凫陷入了思考。
冷妙清眼瞅着剛剛還一臉傻笑的殷凫現在一臉呆愣,不覺有些憂愁,又伸手搖了他兩下。
“喂,别發呆了,起來把藥上一下。”
自己剛剛隻是随便一想,可别真被打傻了了啊。
幸好殷凫還有反應,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冷妙清,然後乖巧的點了點頭。
冷妙清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藥瓶,皺起眉毛嘀咕:“應該是這個吧……應該錯不了的……用錯了要去會死人嗎……”
然後她再一擡頭,就看見殷凫正動作自然的開始脫衣服。破破爛爛的上衣已經松垮下來,露出大半個脖頸,一片白一片紅,看上去十分豔麗。
冷妙清從牙縫裡倒抽一口冷氣,眉毛提到額頭上:“阿彌陀佛,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很快她又反應過來,将藥瓶放在床頭,然後轉過身去。
“你自己上藥吧,我去給你拿衣服。”
說完走就了向隔壁的房間,一邊走還一邊口中念叨着:“罪過罪過,佛祖寬恕,信女隻是無心,絕非有意,請佛祖不要降罪于弟子……”
殷凫脫衣的手頓在原地,他擡起頭,皺眉望向冷妙清遠去的背影。
為什麼,冷妙清以前不會這樣的。雖然也不喜歡他,但不會避他避的如此厲害。
到底是為什麼。
然後他腦中莫名浮現了上次冷妙清對牧旌星君殷勤積極的态度,他不知為何覺得,冷妙清今日的遠離,上次對牧旌星君的殷勤,以及今日自己的緊張,都是出自同一種緣由。
但殷凫不知道這種緣由到底叫什麼。
又過了片刻,冷妙清将衣服施了法飄進來,确認殷凫換好衣服後,她才走了進來。
走到床邊拿起藥瓶一看,藥已經用光了,她又走到藥櫃準備去再拿一些。
殷凫身上那麼多傷口,這些藥肯定不夠用。??
找藥找到一半,她又猛地想起,她還沒确定這藥對不對呢?,别給人越用越短命。
她轉過身,向殷凫走去。
“把袖子撸起來,給我看看你上了藥的傷口怎麼樣了?。?”
她一邊走一邊說道。
殷凫将袖子掀起,自己低頭一看,傷口果然好的七七八八了,并且還在持續不斷的愈合着,估計再有幾個時辰就能大好了。
總的來說,燕蕪留給冷妙清的藥還是很不錯的。
但是現在的殷凫卻不是這麼想的,他沉默的看着快好的傷口片刻,然後手臂默不作聲的使了使勁兒,傷口就又裂開了,看冷妙清還沒走到身邊,他就又擡起另一隻手扒拉了兩下。悄悄地,沒讓冷妙清發現。
等冷妙清走到殷凫身邊時,擡起他的手一看,就看見原本算不上嚴重的傷口裂的更厲害,血源源不斷的往外流,有黃河洶湧波濤之勢。
她安靜沉默的站在床邊,望着殷凫血淋淋的手臂,額上流下一滴冷汗,?心虛的一句話不敢說。
要命,拿錯藥了,殷凫流血流的更厲害了。
冷妙清瘋狂的流汗不止,心虛的牙齒在打架。
她悄悄擡眸看了殷凫一眼,殷凫臉上無情無緒,正淡定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雙手。
幸好,幸好殷凫這孩子是個傻的,不會質疑自己。
剛剛還在擔心殷凫傻掉的冷妙清,已經開始慶幸殷凫傻掉了。
“咳咳。”冷妙清清了清嗓子,“你受傷受得厲害啊。你再躺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我去給你看看有沒有其他的藥。”
說完,她又出于愧疚摸了摸殷凫的臉,然後收回手,便逃也似的飛快跑走了,生怕下一秒被殷凫逮住,質問自己是不是拿錯了藥。
殷凫被摸了臉,又笑了起來,再次覺得自己剛剛做的很對。
而一無所知的冷妙清,則被吓得在藥櫃面前瘋狂找藥,心虛和内疚讓她額上冷汗津津,手也抖個不停。她着急又害怕,生怕殷凫這條小命斷在自己手裡。
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無論冷妙清多麼忐忑的拿給殷凫任何藥,殷凫的傷口都不會有一點愈合的迹象,甚至還可能越來越厲害。
冷妙清愈發心虛愧疚,就愈會讨好的摸兩下殷凫,殷凫嘗到甜頭,自然扒拉自己傷口扒拉的更厲害,兩人一來一回,陷入了循環之中。
這邊殷凫感覺自己快樂的好像上了天堂,那邊冷妙清感覺殷凫傷口再不好,自己就能下地獄了。
當然快樂總歸是短暫的,殷凫不可能一直身在天堂。
冷妙清嘔心瀝血、膽戰心驚的照顧殷凫照顧了三天,見他始終沒有好轉的迹象,終于承受不住心理壓力,轉身去找燕蕪了。
冷妙清忐忑的把藥瓶遞給燕蕪,燕蕪拿起後看了看,又打開聞了聞,然後說道:“師父用的沒錯,這種藥确實專治金戈劃傷的創口。”
冷妙清呼出一口氣:“那殷凫為什麼一直不見好,還流血流的更厲害了。”
燕蕪思考片刻:“九師弟現在在哪裡,能否讓我見一見?”
冷妙清将燕蕪帶到房間内,殷凫一看見冷妙清,又露出個微笑。
冷妙清理都不理他,一把抓起他的手,将他的袖子向上一推,便放到燕蕪面前。
燕蕪端詳了片刻後,轉頭對冷妙清說道:“師父可否到外面一說。”
等到了屋外,冷妙清聽完燕蕪的解釋後,面色蒼白,面如死灰。
“你是說,殷凫的傷口,是明顯快愈合後又裂開的。”
燕蕪點點頭。
冷妙清:“你還說,殷凫得傷口看起來不像對打所得,反像是自己劃傷。”
燕蕪又點點頭。
冷妙清目光呆滞,渾身僵硬,片刻之後,她啟唇念決,手中已握住了青蓮劍,轉身就要回屋。
燕蕪連忙拉住她:“師父冷靜!九師弟也隻是想多和您親近,想吸引您的關注而已,您冷靜啊!”
好說歹說,燕蕪才把冷妙清手裡的劍勸了下來,又擔心的囑托了幾句,他才離開。
主要是留在這裡,他怕待會兒冷妙清動起怒來,自己也攔不住,站這兒尴尬。
但其實冷妙清現在已經不會生氣了,她隻是精疲力盡,被殷凫搞得身心力竭。
她轉身走回了屋内,殷凫一看見她,又開心的喊道:“師父。”
但今天殷凫沒有得到冷妙清愛的撫摸,而是得到了冷妙清用力的提起,将他從床上拖了下來。
冷妙清打開窗,直接将他從窗口往外推:“給我滾蛋,在我動手揍你之前。”
她甚至都不想殷凫走下樓,從大門離開,她隻想殷凫請趕快消失在自己眼前。
殷凫的三日限定天堂,就此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