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冷妙清嗎,嗯嗯這次打電話是說一下上一次的面試結果,總的來說面試是通過的,然後薪資的話……”
冷妙清挂了電話,人有些意外,臉上說不出高興也說不出悲傷。
竟然面試通過了。
而且待遇其實還可以——六千,雙休,轉正繳納五險一金,有雙人一間帶獨衛的宿舍,有工作餐,每年固定調薪,無績效考核和其他亂七八糟的kpi,總之對于一個剛畢業的普通文科學生來說,冷妙清覺得這算一個很平穩的開頭了。
不指望大富大貴,但足以讓她安穩的從學生過渡到職場員工。
殷凫問:“怎麼樣了?”
冷妙清嘴角揚起極淺的微笑:“不管怎樣,總算不是底薪三千還不交社保的單休銷售和客服了。”
殷凫沒聽懂,但他看得懂冷妙清的表情:“那看來還不錯。”
冷妙清激動的一把抱住殷凫:“啊啊啊啊我找到工作啦殷凫我找到工作啦!”
殷凫一聲沒吭,被她抱在懷裡整整有一分多鐘。
冷妙清放開殷凫,興奮的開始收拾東西。
剛剛hr在電話裡說需要什麼來着,嗯體檢報告、然後X行的銀行卡、還有身份證的正反複印件……
冷妙清開心的把需要的文件拿文件袋裝好,然後又拿了換了衣服,準備出門辦銀行卡以及做個體檢。
她的快樂溢于言表,自從接到那通面試通過的電話号,冷妙清這幾天一直都很開心。
開心都快有些不正常了。
她和朋友聊到興奮處時,朋友都拉着她的手讓她安靜些:“妙清你真的是瘋了……”
冷妙清開心的在朋友身邊搖頭晃腦:“是誰找到雙休繳五險一金有宿舍有食堂無績效考核的工作呀,是我是我是我……”
朋友當然能理解她的高興,畢竟她們的學校普通專業更難以啟齒,這絕對可以說是一個不算優秀卻平穩的開頭。
但家裡人卻不這麼認為:“六千啊,扣掉五險一金,到手不就隻有五千多了嗎,也行,先湊活幹着吧,我對你也沒有太高要求,夠你自己吃喝就行,你願意的話回來找工作更好……”
冷妙清挂了電話,又不知道自己找到工作到底算不算好了。
朋友開解她:“你家裡說要七八千才算可以,但其實你現在這份工作包吃包住,折算成房租和飯錢,兩千都不夠了,不就是不提供吃住的七八千的工作嗎?”
冷妙清還是有些洩氣,但很快更洩氣的到了。
她去領取體檢報告,醫生囑托她再去内分泌科挂個号看一下。
她去了,醫生給她開b超,抽血化驗,驗血結果今天出不來,要明天才能出。
晚上冷妙清躺在床上,已經沒有剛接到錄用電話的興奮了。
殷凫看着她一會兒高興到周圍人讓她安靜些,一會兒躺在床上止不住的流眼淚,這幅模樣到讓他感覺熟悉了起來。
“師父。”他忍不住這麼喊。
“嗯?”冷妙清擦了擦眼淚。
但是淚水擦不斷,還是不停的冒出來。
殷凫沒開口,她又繼續帶着哭腔說道:“怎麼辦啊殷凫我真的找不到好工作,我沒辦法找工資七八千的工作,我也考不上公,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殷凫……為什麼我體檢還有問題,殷凫我該怎麼辦啊,我接下來要幹什麼啊……殷凫……”
她哭的臉通紅,說話也含糊不清,殷凫搞不懂明明是同一件事——被心儀的工作錄取,她的反應和态度怎麼差異這麼大。
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殷凫看了眼時間——02:38。
之前她總是晝夜颠倒,殷凫晚上便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她總算不再三更半夜處理被拒的簡曆,能在十二點入睡了。
這次收到錄用的電話後,她幾乎不再焦慮了,生命力旺盛的要從她身體裡爆發出來。
但是今天的淩晨兩點二十八,冷妙清身體裡的混亂、不安、焦慮、痛苦,幾乎有實體般的,在這個小小的宿舍裡亂竄。
殷凫把她抱在懷裡,讓她腦袋擱在自己肩膀上,聽她哭的喘不過來氣,斷斷續續的話被打嗝分割的零零碎碎。
她身體也因為承受不住這麼激烈的哭訴,一抽一抽的,在殷凫懷裡不安分。
殷凫自上而下撫摸着她的背替她順氣:“很厲害了……很厲害了師父……你哭的這麼傷心,身體會受不住的。他們都不懂你多辛苦才找到這個工作,但是你懂的,你知道你的苦楚和難處,所以才要更加珍惜你自己。”
“其實也不隻是你知道,我也知道,隻可惜我沒辦法說出來,我沒辦法和其他人講你有多麼努力……師父,你真的很厲害,沒有任何人幫你,在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找到這份工作。”
冷妙清哭的聲音很響,一會兒就把殷凫肩頭的衣服哭濕了。
畢業真的很恐怖,是那種人生中第一次涉及到謀生的恐怖。
她趴在殷凫肩頭,一邊哭一邊擦眼淚,委屈和害怕全化作淚水從指縫流淌出來。
殷凫讓她哭了個痛快,直到力竭她才濕着眼睛睡過去。
給她蓋好被子後,殷凫拿起冷妙清從醫生那兒領到的那張b超單,看了半晌,沒看懂。
但他記得醫生對冷妙清說的話:“其實沒什麼關系,現在很多女生查出來都有,但你确實年紀小了些。主要的還是看明天抽血化驗結果,最差也就是終身服藥。但還是不用擔心,這個對你日常生活沒有半點影響,平時注意飲食睡眠,健康作息就好了。壓力不要太大,心情放輕松一些。”
殷凫看了看冷妙清脖子,沒看出哪裡有不一樣的。
第二天冷妙清起床,人昏昏沉沉的,簡單洗漱了之後,便去了醫院。
和殷凫預料的一樣,醫生看完化驗結果後直接确診,并告訴冷妙清這無法治愈,并且囑托她待會兒拿到藥後就可以吃了,吃三個月後來複查。
醫生還是安慰她說,這很正常,十個女生裡都有三個能體檢出來的,平時吃藥就當補充維生素了。
然後囑托平時一定要健康飲食和睡眠,問及她過去一段時間一直晝夜颠倒後,說幾乎百分之七八十就是這個引發的。
總之問題不大,讓她放寬心。
冷妙清繳了錢領了藥,出了醫院的大門,死氣沉沉的準備回校。
越來越像師父了,殷凫想。
他也大概知道這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了。
這是冷妙清成為自己師父前的一段日子。
她眉眼沉重,腳步虛浮,死氣從她身上蔓延出來。
但這個确實不是什麼大病,殷凫可以确定,因為那個醫生在看到報告時,并沒有多嚴肅,更沒有多麼緊張,從他的話語和态度便可略知一二。
可惜冷妙清現在處在一個微妙的時間段,任何不确定的因素都會讓她感到恐懼和不安。
她回到宿舍,殷凫看見她在手機上編輯了一段話,反複删掉又重新編輯,最終還是全部删了,隻發了一個體檢報告的電子檔過去。
打完之後,她就一動不動的捧着手機,等對方的回信。
半個小時後,對方發來一段語音,點開是一段柔和的女聲:“我看到報告上說有……這個影響工作嗎,你平時會有哪裡不舒服的嗎?”
冷妙清迅速回複,沒有的,這個醫生說過很正常,現在年輕人都容易有,工作也沒有問題,不影響。
她編輯完又删删減減了幾個字,然後迅速發了過去。
可這次發過去後,對面卻沒了聲音。
殷凫看見冷妙清握着手機,聚精會神的等着,等到後面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她有些太激動了。
冷妙清也意識到這點,放下手機,在宿舍來回走了兩圈,稍微冷靜後坐下來,再次捧起手機,又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距離她發消息過去了四十幾分鐘。
她忍不住再次發消息:“請問是體檢報告是沒通過嗎?”
發過去後依舊是沉默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