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莫怒,本妖主不過是瞧這姑娘周身仙氣缭繞,便想吃了她增加些修為罷了,既然她是您的徒弟,妖主我将她還給您便是。”
即便被沈雲風刀劍相向,黑衣男人卻全然不慌,反而向他賠笑着,聲稱要交還沐璃。
沈雲風卻似乎不喜歡聽到他這番推脫之辭,他閉眼忍耐着聽他将話說完,随後再次睜開。
而這一次睜開,他眼中的殺意更甚。
那是從眼底深處生出的殺氣,像極了瞬間冰凍四方大地的寒冰,令他頓時感到徹骨的冷意。
他竟從不知道,一個潛心修習,一心為了拯救世人于水火的上仙,竟也有如此狠戾的眼神。
那一刻,他慌了……
“我沈雲風唯一的弟子,容不得任何人傷她一分一毫!你妖主傷她,我便收你了你這個妖主,你妖族傷她,我便滅了你整個妖族!”沈雲風放出狠話。
語畢,他腳尖一踮,無妄劍直指那黑衣男人而去。
眨眼間,兩人便化作一黑一綠兩道影子,電光火石,打得不可開交。
妖主炎惑,真身巨晰,修煉萬年成仙,卻因在九重天犯下不可饒恕之罪,被貶回妖族,其後修煉邪術一統妖族。若不是因為他帶領妖族為禍人間,被已經仙逝的慕衍仙尊封去一半法力,沈雲風遠不是他的對手。
即便是這樣,這一戰打下來,沈雲風也隻能算是勉強和他打了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炎惑狼狽竄逃,沈雲風也落回洞中,單膝跪地,手中的無妄劍上,鮮血順着劍身流下,最後滲入泥土中。
與此同時,他胸口一悶,喉頭一熱,一口鮮血從口中噴湧而出。
“師父……”旁邊,沐璃的聲音虛弱地響起。
炎惑的逃走,也緻使他對沐璃使下的幻術随之消失,她已然從噩夢中清醒。
但一醒過來,睜眼看見的,便是沈雲風口吐鮮血的驚駭畫面,她知道,那是為了自己而受下的傷。
她想起身去看看沈雲風,可渾身一動便疼痛難忍,手腳仿佛被無數根細數緊緊纏住般,她一動,那線就往她皮肉裡勒進一分,痛得她動彈不得。
聽到動靜,沈雲風拭去嘴角血迹,隐去無妄劍,然後挪到石床邊。
沐璃渾身的傷,平時那張本就惹人憐愛的小臉上,如今傷口遍布,讓人越看越是心裡一緊。
沈雲風探出手去,想要撫摸她的臉,卻又怕觸碰到她的傷口。
“疼嗎?”他輕聲問。
鼻頭一酸,眼中滾出一滴淚來,順着臉頰劃下,沐璃搖了搖頭,啞着嗓子說:“不疼。”
“師父來晚了。”沈雲風也紅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臉頰的淚水,又将自己從炎惑那裡搶回的紅绫,重新系回沐璃的手腕之上。
“師父。”沐璃哽咽着,眼睛酸澀,眼淚又是不斷。
“别說話,師父現在就帶你離開這兒。”沈雲風說話間,又雙手結印,給她身上設了一道結界。
沈雲風從不知道,自己竟會為了一個小丫頭緊張擔心。
若不是他去辦了些自己的事情,因此耽擱了些時辰,定然不會讓她遭這些罪。
想她堂堂丞相府千金,從小到大被丞相寵在手心長大,哪怕是摔一跤,丞相和夫人也會心疼得不行,如今她跟着自己,卻是被怨妖追殺,被幻境迷惑,被卷入了上古神族與妖族的恩怨之間,面臨着将要從此改變自己一生的經曆……
若當初,她要上山時自己堅持拒絕了,亦或是,她在師尊面前大言不慚地說要拜入九曜派時,他也堅持拒絕了,會不會現在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沈雲風背着沐璃從山洞中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輪冷月挂在空中,森森冷光籠罩着整片密林,隻有青石闆在稀疏的月光中若隐若現。
沈雲風施了仙術,變出油皮紙燈籠來,一路随在他們身側,以便照亮他們歸時之路。
他受了傷,所以不能使用瞬移之術,隻能背着沐璃下山。
沐璃受了炎惑的幻術,整個人意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混沌。但趴在沈雲風背上,聞着他身上那一絲淡淡的清香味,卻格外地心定神穩。
夜色濃郁,風聲簌簌,燈影搖晃,是一份難得的甯靜。
“師父,我重嗎?”沐璃嘟囔一聲,打破了這份甯靜。
沈雲風有些意外,沒想到這種時候了,這丫頭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幾乎能想到,若是平常時候,這丫頭問他這種問題時那眼帶狡黠,俏皮可愛的模樣,隻是現在,她滿臉的傷,怕是想笑的時候連動一動嘴角,都會痛得呲牙咧嘴吧。
沈雲風嘴角漾開一絲苦澀的笑意,他回道:“你呀,一點兒也不重,輕得就像一片羽毛,我若是不将你抓得緊點兒,還真怕風一吹,你就被吹走了。”
“真的嗎?”沐璃雖然閉着眼睛,但還是被沈雲風的話逗笑了,雖然嘴角有傷口,她一笑就痛到倒吸一口涼氣,可她不在乎。
沈雲風沉默片刻,低聲道:“自然是真的,為師從不說謊。”
聽到他的回答,沐璃便沒有再回話,她一直是阖着眼的,此刻沒了動靜,也不知是沒了力氣再說話,還是又睡了過去。
沈雲風無奈地搖了搖頭,搖曳的燈火之下,那張蒼白清冷的不俗面容上,卻是滿滿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