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遠東在視頻對面拉伸了一下脖子,漂亮的桃花眼還有些惺忪,他打了個哈欠,繼續說道。
“航星在三年前發布了一篇關‘晶格修複’的專利,而南亞正因為晶格問題,襯底材料的價格壓得比較低。”
嚴堂也回過神來,順着佟遠東的話往下說,“以晶格修複技術為誘,談攏兩家的合作,不僅可以降低咱們買襯底的成本,還可以促成晶圓生産的完整工業鍊。”
“航星隻有晶圓制造這麼一個業務,他需要聯合其他産業點,比如襯底,基闆才能形成産業線,持續發展。”佟遠東補充道。
嚴堂重新坐了下來,琢磨着佟遠東的話,突然調侃道。
“佟少爺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擔心起友商的前途了。”
“航星和南亞發展得怎麼樣我并不關心,我隻關心我家堂堂的事業發展得順不順心。”
嚴堂可不吃他這一套,回怼道:“你可别忘了,我現在之所以這麼奔波,都是因為某些人在客戶面前誇下3個月完工的海口。”
“所以我現在過來将功贖罪,幫你分擔解憂。”
佟遠東說的很真誠,但嚴堂知道,這家夥一肚子的壞心思。
“促成航星和南通合作,确實對公司的成本控制有好處,但還要我出面做中間人,我現在出差解決航星穩定性問題已經夠忙了,你這不是又給我加工作量嗎?”
“怎麼會,我心疼你都來不及,巴不得你早點弄完,回來團聚。”佟遠東一臉無辜,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你要真心疼我,就馬上挂電話,我要去上班了。”嚴堂站起身,拇指放到手機屏幕上的紅色按鈕前。
“等等,還有最後一句。”
“不聽了,忙。”嚴堂作勢要挂電話。
“我找到航星工藝穩定性差的原因了!”佟遠東趕緊抛出關鍵信息。
嚴堂的手指一頓,“說說看?”
“航星的工藝報表我昨天仔細看過,它的穩定性差,根源出在光刻膠上,隻需要調整一下光刻膠配比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好,那我今天就去和航星的工程師一起重新研究光刻膠的配比。”
在佟遠東張口前,嚴堂果決地挂斷了電話。
佟遠東的方法果真很湊效,接下來的幾天,嚴堂幾乎每天都早出晚歸,一到公司,就換上防塵服,跟工程師們充實調配光刻膠,不到一周的時候,晶圓的穩定提升到了95%。
“太好了,公司終于有救了!”張遠明興奮差點跳了起來。
“有了這麼好的穩定性,相信通過這次與鼎峰的合作,我們一定能在業界打出一個名堂來。”
嚴堂看着張遠明激動的樣子,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冷白燈光下,碳化矽襯底表面的晶格缺陷泛着幽微的紫光。張遠明仍在興奮地比劃着最新測試數據,防塵服摩擦發出簌簌聲響。
待張遠明稍稍平靜下來,嚴堂開口道:“張總,穩定性突破隻是開始。“
“獨木難成林,半導體體産業需要的的各個工藝環節都能連接起來,才能把産業鍊走活。”
“我明白嚴總的意思”張遠明的聲音有些苦澀,他扯下手套,掌心有經年累月的化學試劑灼傷。
“嚴總你知道嗎?我們為了這台二手光刻機,給日本代理商當過多少次孫子嗎?那些德國佬淘汰的化學機械抛光設備,我們要用三倍價格從中間商手裡接盤。“
通風系統突然加大功率,将張遠明的聲音切割得支離破碎。
“我們不是沒想過拓展别的工藝環節,而是公司的資金基本都花在買設備上了,實在是沒有多的資金投入了。”
“既然自己沒有資金拓展,為什麼不跟别的公司聯合協作呢?”
“怎麼沒想過,隻是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接觸金勝都交了幾百萬的‘門檻費’,美其名曰‘驗廠保證金’。熬了幾年才等到一次和鼎峰的合作。”
小公司要想把産品做進上流企業就得交“門檻費”,這一點嚴堂以前跟老韓喝酒時就聽說過,當時隻當老韓在說醉話,沒想到還真有這回事。
他到現在還記得老韓當時戳着他的肩膀,那句混着二鍋頭嗆勁的忠告。
“老嚴,你就是太天真了,咱們這兒是個人情社會,你以為技術壁壘是實驗室裡那些精密儀器?真正的銅牆鐵壁可都在酒桌上!”
嚴堂說不出此刻是個什麼感覺,他想起他剛創立微星時,那些任人魚肉的遭遇。如今進入鼎峰,即使佟遠東有着佟氏集團小少爺的身份,依舊被金勝集團為難,難逃被暗處巨獸的利爪劃傷。
頭頂的白熾燈有些炫目,打在地闆上讓兩人的影子無所遁形,縮在腳下隻剩一團。
“張總監。”嚴堂突然開口,“你有去了解過南亞嗎?”
“南亞?這個我知道這個公司,是家日資企業,這兩年勢頭挺猛的,去年還從越通嘴裡搶下一個襯底的大單。隻是不知道為什麼,那個本來在面前交付的大單,好像延期了下個月。”
張遠明回憶着他對南亞了解的信息,隻是不明白嚴堂為什麼要提這個。
“因為他們無法解決襯底的晶格缺陷,生産再多,也隻是廢料。”
張遠明瞳孔一縮,似乎也想到了什麼,有些怔愣地盯着嚴堂。
嚴堂莞爾一笑,“我約了南亞CTO,明天帶着他們積壓的6英寸瑕疵襯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