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遠東搖搖頭,“再去重新找廠線加工,已經來不及了。”
嚴堂應該發火的,隻是昨晚太過放縱,此刻他的嗓子像是被砂紙擦過,一句完整話也說不出。
或許這就是放縱享樂的懲罰。
溫柔鄉裡待太久,都忘了生存的基本警覺。
事情沒有塵埃落定前,任何一個環節都應該親力親為,才能保證不會讓人有機可乘。
金勝這次要5K的樣品,如果這批研發晶圓沒問題,不用再經過小批量,數量都能滿足需求。
可惜了。
“這批晶圓裡一顆正常的樣品都沒有嗎?”嚴堂輕點鼠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翻動的測試曲線圖。
粗糙的鼠标被拿走,右手被另一隻手覆蓋,幹燥又溫暖。
“别看了,樣品失效率高達98.7%,能選出的樣品不到一百顆。”
佟遠東按下鎖屏鍵,強行将嚴堂的注意力拉回。
“堂堂,問題總能解決的,你别太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
嚴堂抽回手,雙手捏拳藏在身後,喉管如同破了一個洞,發出來的聲音,嘶啞又低沉。
“這次出差主要三件事,利用航星改善後的工藝,獲取模拟數據,設計産品。現在看來,每件事都是半桶水,沒一件做好了。”
“航星器械的的物理保養沒做好,這不怪你。”
“可該我沖鋒在前的時候,我卻躺在醫院裡心安理得的養病。”
嚴堂轉過身,雙手捧着臉,肩膀微微地顫抖。
“你哭了?”佟遠東按住嚴堂的肩,小心翼翼掰過嚴堂的臉。
嚴堂打開佟遠東的手,“我隻是有點累。”
“那就好。”佟遠東舒了一口氣,随後又繼續安慰道,“還沒到最後時刻,說不定驚喜比意外先來呢。”
嚴堂身子一頓,他細細地瞧了佟遠東兩眼,“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說?”
“我們家堂堂可真聰明。”佟遠東笑得人畜無害,“就在一個小時前,美國發布了技術禁令。”
“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
嚴堂一下子彈坐起來,“這麼說,海帝不僅收下了航星的爛攤子,連帶着到手跟南亞的合作也黃了。”
“是這麼個道理,航星這些年的虧損是個無底洞,以後都得海帝自己來填,他以為航星拉攏了南亞的合作,可是沒有南亞提供襯底材料,他連晶圓都做不了。”
“可是除了南亞,海帝還能找别的襯底廠家。”
“你忘了,航星跟南亞的合約裡可是簽好了,三年内,不能接收别家工廠提供的襯底材料。”
聽到這,嚴堂心下一跳,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什麼因果在糾纏似的。
當年,海帝就是利用類似這樣的條款漏洞,限制航星引資,最後在南亞注資的時候,徹底蠶食航星。
沒想到天道好輪回,剛收購完航星,又被南亞的這條合約掣肘住了。
沒有襯底材料,海帝的中高頻濾波器也别想做了。
“這麼說,我現在幾乎可以完全不管WIFI這個項目的後續,等着聽佟總安排就行了?”
“怎麼?現在來埋怨我搶了你總指揮指揮的工作?”
聽到佟遠東不着調的玩笑話,嚴堂心下沉了一分。
原本隻是他一個人負責的工作,因為住院,項目的第一責任人也添上了救場的佟遠東。兩個老闆都出動了,最後項目還交不了差,孟澤航估計會被他們兩個氣得想退夥吧。
嚴堂低頭自嘲一聲,“你平攤了我第一責任人的位置,要是這次項目要是失敗,我還能少扣獎金呢。”
“不會失敗的。”
佟遠東輕撫着嚴堂的碎發,“我說過,隻要是你想做的事,我都會想辦法幫你實現。”
嚴堂擡起頭,對上佟遠東那雙沉若深海的眼睛,“我現在明白了,你為什麼會在金勝面前答應三個月交貨。”
“哦?說來聽聽。”
“因為從始至終,你就沒想過要做成WIFI這單生意。”
佟遠東下意識别開嚴堂的對視,“怎麼會這麼想,我不是在很努力的幫忙完善産線嗎?”
“你一開始就隻是想攪黃金勝和海帝的生意,是嗎?”
“不全是,你還猜到什麼?”佟遠東終于又擡眸,眼睛裡閃着繁星。
“你在隔岸觀火。”
佟遠東笑了,他張開雙臂環上嚴堂的腰,“你是怎麼發現的?”
“剛剛想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