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裡斯剛把保溫桶打開,塔西爾就到了。
正午的陽光意外的很溫和,透過窗戶柔柔地照進來,落在珀裡斯身上。雄蟲柔順的黑發在陽光下呈現出栗色,發尾是近乎透明的淺棕,筆直的鼻背在對側投下小片陰影,淺淺的唇瓣彎成一個月亮的弧度。
塔西爾摸上胸口,那兒有一枚蒙特貝洛家族的徽章,他手指繞着,随意地打着圈兒。
“閣下。”雌蟲斜斜倚着門扉,出聲示意。
“你來啦。”珀裡斯把桌上的文件歸到一旁,清出一塊空餘,将菜一盤盤擺好,“快過來,趁熱吃。早上時間不多,隻做了幾道簡單的。”
少将拉過椅子落座,接過雄蟲遞給他的筷子。
“沒關系,反正……您做的總歸是好吃的。”
塔西爾的聲音壓在嗓子裡,幾乎微不可聞。
“嗯?”
珀裡斯沒聽清,順嘴問了一句。少将卻把頭埋進飯碗,囫囵應道:“沒什麼”
兩蟲默默進食,一道門将外頭的雜亂喧鬧盡數隔絕,小小的醫務室裡一派平靜安甯。
一會兒,卻是塔西爾先開口。
“閣下,您做的糖醋魚真的十分美味。”
少将誇贊着碗裡的魚,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瞧着面前的雄蟲,“您這周三是有空的吧?”
“嗯,還不确定,怎麼了嗎?”珀裡斯一邊說着,難掩唇角的笑意,他已經知道這隻雌蟲要說什麼了。
軍部的格鬥大賽就定在周三。
“不,不是什麼特别的……隻是,或許您對格鬥感興趣嗎?”塔西爾用筷子戳着魚肉挑刺,他挑的很仔細,戳完這頭戳那頭。
隻不過,珀裡斯盯着少将忙活的手,忍俊不禁的想,這是他特意選的魚肚子上的肉,壓根就沒有什麼刺。
可憐了那塊肉,被塔西爾翻過來翻過去,雞蛋裡面強行要找出骨頭來。
“這個,我對格鬥好像不是很感興趣呢。”珀裡斯語調平平道。
少将的手頓了一頓,然後輕輕戳了一記,魚肉無故被創,多出了一個大窟窿。
“那您喜歡熱鬧嗎?軍雌們最近都在期待一件事……”
“嗯,說實話我也不太喜歡熱鬧,我還是習慣安靜的環境。”珀裡斯夾了一筷茄子送到嘴裡。嚼了兩口,感覺茄子好像沒入味,大概是收汁沒收夠。
“閣下。”那塊魚肉已被塔西爾的毒手折騰得千瘡百孔,雌蟲垂着頭,聲音悶悶的,“軍部有個很大的運動場,去年剛翻新,您還沒有去過呢,您想……”
“塔西爾。”
眼見着對方的眸子越來越黯淡,珀裡斯終于不忍心再逗這隻雌蟲。他在少将停頓的間隙出聲:
“我知道的。”
“我會去看你的比賽的。”
少将一噎,擡頭正對上雄蟲笑吟吟看過來的視線。
珀裡斯老早就從軍雌們的口中聽說,塔西爾是軍部近五年格鬥大賽的蟬聯冠軍。作為軍部鳳毛麟角的S極軍雌,少将要是排第二,沒蟲敢争第一。
這隻别扭的雌蟲,明明一心想讓自己去看他比賽,嘴上卻故意扯東扯西不明講。活像個考試考了一百分卻把試卷藏起來的蟲崽,隻用一雙眼睛看着你,要你自己去找。
竟然連體育場翻新這種借口都能想出來,也是虧得他一番苦心。
口是心非的至臻境界,大概也不過如此吧。
“塔西爾,”珀裡斯微微偏頭,學着雌蟲的語氣,一闆一眼地說道,“或者你喜歡應援牌嗎?想要什麼顔色呢?我帶着應援牌去看你的比賽好不好?”
“不過聽說你們都是在空中飛行比試,會不會看不清應援?要不要我給你喊加油?”
“喊塔西爾最棒怎麼樣?還是你更喜歡喊少将?”
“閣下。”塔西爾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了雄蟲連珠炮似的問句。不知是不是珀裡斯的錯覺,少将小麥色的肌膚此刻好像變得更深了一些。
“您去就行了。不用帶什麼應援牌。”
“也不用喊加油。”
您坐在那裡,我就能聽見。
珀裡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說實話,他也挺期待周三的比賽。
兩蟲正吃着飯,塔西爾的終端突然開始震動。少将低頭看了一眼,原本柔和的臉色登時冷了下去,嘴角的笑容僵在臉上。
“怎麼了?”
“閣下,”塔西爾放下筷子,站起身,“很抱歉,我要先失陪了。”
“這麼急?”珀裡斯瞧了一眼,碗裡的飯才吃了一半。牆上的挂鐘顯示下午一點半,往常塔西爾都要待到兩點才走的,“沒吃飽吧,要不要把飯帶走?”
少将搖了搖頭,嗓音有些啞,“不用。閣下,您繼續吃。”
說完,他提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腳步匆匆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