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少将收緊手臂,振翅調整方向,以一道優雅的弧線開啟了這支舞蹈。
“您知道月神的故事嗎?”
珀裡斯搖搖頭。他來蟲族後光顧着惡補醫學知識了,關于蟲族的曆史隻是粗粗翻了一遍史綱。
“很久很久以前,蟲族信奉兩位神明,一位是太陽神,一位是月神。”
“太陽神勇毅剛健,他賜予我們力量和決心。而月神溫柔悲憫——”說到這兒,塔西爾頓了頓,看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等了兩秒才繼續道,“他賜予我們愛情。”
珀裡斯的心髒無端漏了一拍。
他突然不再敢和雌蟲對視。說什麼看着底下會頭暈,他卻覺得少将那紅寶石一般的眼眸才具有攝魂奪魄的能力,這樣盯着瞧着,一個不察就要被吸進去了。
塔西爾笑意更深了些,接着道:“其實這首曲子是有歌詞的,隻不過樂隊沒有唱出來。”
“它與一個非常古老的傳說有關,幾乎要追溯到蟲族的起源。”
“據說歌詞的寫作者是一隻雄蟲,他在深夜獨坐,對着月亮,因為想念自己的雌君而歌唱。”
“閣下,我唱給你聽好嗎?”
珀裡斯點點頭,這隻雌蟲總是征求他的意見,其實哪裡用問呢,他何曾拒絕過對方哪怕一次?
于是塔西爾輕聲唱出口,嗓音低低的,讓歌聲多了一番别樣的柔和。
“月神啊月神,我的伴侶披星戴月,在外出征。”
“請您不要吝啬光芒,為他照亮前路,讓他得以避開荊棘吧。”
“月神啊月神,我的伴侶風餐露宿,奔波勞頓。”
“請您用聖潔的月輝,安撫他的睡顔,賜他一場香甜美夢吧。”
“月神啊月神,寬容慈悲如您,請再容許我最後一個請求。”
“請您帶走我的思念,化作月光盡數傾瀉,在每一個孤寂的夜晚,代替我陪在他的身邊。”
珀裡斯擡頭,透過穹頂的孔洞,能看到一輪圓月高懸夜空。月光柔柔落下,好像銀色的絲質緞帶飄浮在空氣中,輕輕地環繞周身,
宴客廳裡有音樂流淌,提琴哀婉的音色混合着鼓點,好像真的穿梭時空,将他送到了傳說裡的那隻雄蟲身旁,看到他在月下枯坐,望向有着伴侶的遠方。
“閣下,月神如此悲憫,我想他一定會答應那位雄蟲的請求的。”塔西爾道,“您喜歡這個故事嗎?”
“喜歡。”這個傳說很美,太美了,美到不像是現在的蟲族會有的故事。珀裡斯不由得懷疑,遠古傳說如此浪漫,蟲族是怎麼一步步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的。
“我也喜歡。”塔西爾看過來,眼睛一眨不眨,“很喜歡。”
他們的動詞後面都沒有跟賓語。珀裡斯不過是接着雌蟲的話順口回答,而少将的回複則明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加上他的眼神,那一刻不曾偏移的眼神。
珀裡斯心中突然出現某種猜測,但這個想法一冒頭就被他迅速壓下,壓下去了還不夠,還要再狠狠按上幾下,确保不會再有反彈的可能。
念頭從産生到消失的時間不超過一秒,那句話甚至都沒有在他腦海中完整過一遍。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不過隻怕很難做到。就像紅色的狐狸,你越告訴自己不要去想紅色的狐狸,腦海中就越會浮現出紅色狐狸的身影。
“就像您一樣,閣下。”
“什麼?”雌蟲說了句沒有主語的話,珀裡斯不解其意地開口,聲音裡帶着不易察覺的慌亂。
“很溫柔。”塔西爾一字一句道,“您和月神一樣,都是很溫柔的存在。”
轟隆一聲,仿佛有煙花在他頭腦裡炸開。
他再也控制不住紛亂的思緒,紅色的狐狸耀武揚威的在腦海裡出現,大搖大擺地四處亂逛,仿佛在笑他的遲鈍。
塔西爾喜歡自己?
是嗎?塔西爾是喜歡自己嗎?
他四處求證,卻發現無從下手,沒有蟲可以回答他的問題,隻除了他自己。
可現下他心亂如此,又如何能想得明白?
“閣下,怎麼了?”塔西爾注意到珀裡斯的神情變化,急忙開口,“您不舒服嗎?是感到頭暈嗎?正好接近尾聲了,我馬上帶您下去。”
“不,沒有,沒事。”他按下心緒,對雌蟲說,“既然差一點就跳完它吧。”
雖然雌蟲言語裡滿是關切,但他覺得如果現在不把舞跳完對方會很遺憾的。即使少将肯定不會說出來,但他就是知道雌蟲是會難過的。
“跳完吧,塔西爾。”他圈緊雌蟲的脖頸,“我想跳完它。”
就像他無法拒絕塔西爾一樣,塔西爾也從不會拒絕自己。
“好吧,閣下。”少将扇動翅翼,帶着他飛入最後一個圓圈,“但是如果您有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
·
約莫五分鐘後,塔西爾抱着珀裡斯緩緩落地。
少将向爵士樂隊颔首緻意,于是樂隊又開始奏起歡快的舞曲,舞池恢複了熱鬧的氣氛。
但他們這邊則沒那麼歡快了。
因為剛一落地,澤利爾就帶着雌侍等在他們面前,神情惱怒到極點。這回三殿下身邊還站了一隻雌蟲,和塔西爾是一樣的紅眸,身穿軍裝,肩膀上佩有上将軍銜。
“塔西爾,我看你是昏了頭了。”軍雌開口,聲線極具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