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外灘海關大鐘時，顧清讓正在庫房稱量犀角。戥子尖戳破油紙包，驚起粉塵裡沉睡的往事——三年前父親墜江那夜，黃浦江面也浮着這般鐵鏽味的霧。

"少東家，閘北送來的血見愁..."阿四話音未落，庫房木門吱呀作響。周硯白倚在門框上抛接懷表，表鍊在暮色中劃出銀弧："顧先生可知，法租界當鋪昨夜收了七塊浪琴表？"

顧清讓的象牙秤杆微微一顫。他擡眼望去，周硯白警服換了嶄新銅紐，第二粒扣子卻仍松着線腳，在穿堂風裡晃成白蛾。

"周警官改行當掮客了？"顧清讓用鹿皮擦拭犀角紋路，那些溝壑像極了父親臨終攥緊的船票皺褶。

懷表突然被摁在藥案上，周硯白屈指一彈，表殼背面"顧氏仁心"的刻痕正對燭火："這是今早在十六鋪碼頭撈上來的。"他忽然逼近，松木皂角味裹着槍油氣息，"表芯齒輪夾着半張法文藥方，寫着盤尼西林分子式。"

庫房梁柱間傳來細碎響動。顧清讓的銀邊眼鏡滑落鼻梁，鏡片映出周硯白領口若隐若現的舊疤——形如江輪錨鍊，與父親遺體頸部的勒痕驚人相似。

"小心！"

瓦片碎裂聲裹着黑影墜落。周硯白旋身将顧清讓護在藥櫃後，警棍格開寒光的刹那，懷表脫手飛向陰影處。蒙面人淩空接住懷表，足尖點過麻黃藥垛，狸貓般竄上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