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化通經她一問,摸着畫卷,搖頭歎道:“我也曾派人去找過,可世間之大,最不缺這山水之景,這畫中河流繪于高台之下,看其勢又為倒流之象,世上哪裡有這般離奇的河水,那時我便隻認為是畫者異想天開之舉,雖說不相信此畫是所謂的藏寶圖,但也還是将它放在了這密室中,沒成想……”
石化通搖了搖頭,續道:“我想那人口中的藏寶圖,便是這幅畫了。”蔡霈休看着那畫上高台,想到自己與鐘叔叔當日就站在高台上,說的便是這畫中河流,心下有了主意。
“當年那商人說這藏寶圖并不完整,需得先找到這畫中地點,才能知那寶藏所在,君侯見多識廣,可知哪裡有這樣的場景存在?”石化通問道。
蔡霈休放下燈盞,淡然道:“這般景象我也未曾見過,不知大當家将我帶來密室,又将這畫的秘密告知,可是有什麼打算?大當家曾在信中提起,這假扮之人與瀚氣宗有着聯系,又是為何?”
石化通道:“我那夜遭賊人算計,受他一掌,趁機扯下他身上腰牌,那腰牌上圖案我也未曾見過,派人打聽才知與瀚氣宗有關。他武功路數古怪,我内傷久治不愈,如今強撐着也活不了多久。這次請君侯過來,一是想将這畫交給君侯,二則希望,君侯在我死後能接管沙天幫。”他咳嗽一聲,将畫重新卷好,又從一格櫃子内拿出一塊木牌,一并放至蔡霈休面前。
蔡霈休大驚,她曾想過石化通此次或許有要事相求,可這般交托後事,卻是始料未及,忙道:“大當家三思,你這傷或許還有治愈的方法,晚輩恐難擔此重任。”她拿着木牌看了一眼,正面刻有祥雲水紋,背面為一個“瀚”字,确實是瀚氣宗門下弟子所佩腰牌無疑。
石化通卻是鐵了心要她應下,蓦地跪在地上,蔡霈休連忙伸手去扶,卻被他推拒,怒目圓瞪,大聲道:“我石化通此生跪天跪地跪父母,行事磊落,無愧于心,若非今時今日實在沒了退路,斷不會為難你一個女娃!”
他情緒激動扯到内傷,眉頭一皺,續道:“我與二弟從小相依為命,三弟雖與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也早已将他視為親人。他如今下落不明,多半已遭賊人殺害,我二弟的情況君侯最為清楚,當初我成立沙天幫,便是想讓他們有所依仗,人在江湖,總會遭遇不測,我将沙天幫交給君侯,也是希望君侯能照顧我這唯一的弟弟。朝廷一直以來想将甘陵一帶漕運收歸己用,若君侯應承了這兩件事,我沙天幫願意歸順朝廷,任君侯調遣。”
話已說到這份上,石化通的誠意蔡霈休自是不會懷疑,可此事太過突然,需得謹慎考慮,承諾旁人一件事很容易,不過是動動嘴皮子,但要去履行卻需付出更多,何況她已與鐘叔叔許下諾言,眼下要做的也是治好鐘柳函體内寒毒,孰輕孰重,再清楚不過。
蔡霈休隻得蹲身與石化通視線相對,回絕道:“我先時已承諾了别人,恐怕沒有精力再答應前輩的請求,抱歉。”
石化通歎道:“罷了,天要亡沙天幫,君侯既已和别人許諾,便不該再麻煩你。老石雖是個粗人,但也明白做人最該重諾守信。”起身将畫拿起,說道:“不過這藏寶圖還請君侯收下,我對寶藏也沒有興趣,事情是由這畫引起,也不想因此再給沙天幫招來禍事,想來交給君侯最是妥當。”
蔡霈休本就打算向石化通求得這幅畫,他有意交出,自然合了心意,無論如何,這幅畫也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思索之際,石化通見她沉默不語,說道:“這事是我想的不夠周到,若君侯覺得為難,不如我現在将這要命的東西燒個幹淨,心裡還能痛快幾分。”
眼見他就要伸手去拿桌上的燈盞,蔡霈休急忙阻攔,拿過他手中的畫:“這畫我便收了,至于其他的事,希望前輩能再考慮一二。”
石化通見人将畫收下,也未回話,兩人出了密室,蔡霈休便由人引去了鐘柳函歇息的院子,就見其一直在院中等她。
“怎麼不在屋内等我?”
蔡霈休等人都下去,才拉過鐘柳函仔細查看一番,到底這沙天幫位于水邊,風陣陣吹着,難免讓人擔心。
鐘柳函也沒摘下鬥笠,搖搖頭,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見蔡霈休回來時手裡多了一個長方的禮盒,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想到有要緊的事與她說,蔡霈休便将人帶進屋内,待把裝畫的盒子放下,鐘柳函已将門合上,一并把鬥笠取了下來。
蔡霈休手指輕觸茶壺外壁,這茶水尚還溫熱,便給鐘柳函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觀她臉色蒼白,心裡默數着日子,距寒毒發作也就這幾天的事,提議道:“畢竟是在别人的地上,我始終不放心,這幾日我們便宿在一屋吧。”
鐘柳函心中雖有疑惑,卻仍點頭應了,她不會武功,在外理應更加謹慎小心,兩人皆為女子,睡一屋也并無不妥。
兩人相向而坐,蔡霈休見她小口喝着茶水,凝視半晌,放下茶杯,将桌上的盒子打開:“有件東西要給你看一下。”
待她将畫取出,又把密室中發生的事簡要說了一遍,鐘柳函盯着畫陷入沉思,蔡霈休也不打擾,隻等她做出決斷。
“這畫銷毀不得。”鐘柳函擡眸看向她,手上指着左下一處,輕聲道:“這裡的落款人寫着‘樂然’,她與衛大家是至交好友,這畫我們必須好生保管,最好能送回天衍宮存放。”當時密室内昏暗不明,蔡霈休未注意到這些,如今細看,那落款人的名字卻是融于畫中,就像是不願自己的名字落于畫上,卻又想讓有心人察覺這個秘密。
既是先人好友所繪,必是要留下,蔡霈休對此也無異議,隻是頗為好奇樂然這人,能與赫赫有名的衛清子成為至交,想來有着過人之處,但在各類史書上卻未有這人的生平記載,出生極為神秘,便開口問道:“不知這樂然又是何人?”